“我們格爾木,啥都好,就一點不好。”修車鋪的大叔邊檢查輪胎邊嚴肅地說。他指著門前的馬路,“這渠水嘛,從家家門前流過,繞著城市走。夏天愛生蚊子,蚊子特別大,厲害得很”。寬闊的馬路一側(cè),店鋪林立,柳樹成蔭。水泥砌出的一米寬水溝,流水“嘩嘩”。這是格爾木的獨特之處,給戈壁新城增添了不少靈秀。見大家詫異,他“嘿嘿”笑起來,白帽子下一張黝黑的臉,一身黑衣襯出滿口白牙。
我也笑起來,“您老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自豪地說:“我是說笑嘛。你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看看,我們格爾木可漂亮著呢,‘兵城’嘛。這地方有兩多,一是解放軍多,二是修車點多。軍人多,你們知道的,也是‘車城’,很多進藏的人,得在這兒休整休整,加加油看看車況,買些吃的啥的?!蔽铱纯绰愤叺牧鴺洌D(zhuǎn)身道:“這個城市真不錯呢。還有一多,您忘了,柳樹多嘛?!彼幌伦诱玖似饋?,神情莊重地說:“真的真的,我們格爾木也可以叫做柳城的。你們看,那邊有兩片樹林,一個叫‘望柳莊’,一個叫‘成蔭樹’,有當(dāng)年修建青藏公路的總指揮慕生忠將軍栽下的第一棵柳。”沿著筆直開闊的街道望過去,整整齊齊排列著一片片不高的樓群。一排排高大粗壯的垂柳,像一個個剛健有力的士兵,屹立在城市四處。柳條細長,隨風(fēng)梳理著她的長發(fā);枝干凹凸不平,像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
“慕將軍是這個!”老人豎起了大拇指
我問他:“您是哪里人?”“青海人,回族,當(dāng)年跟著父親來的。哎,這一來,幾十年過去了啊?!彼自诘厣?,拾起手邊的工具,眼神黯淡了下去。額頭的皺紋,顯示出他經(jīng)歷過許多觸動心扉的往事?!拔腋赣H,拉駱駝的駝工。比我個子大,比我精神。那時候跟著慕將軍修路,順‘唐蕃大道’走的……聽說許多地方不是走過去的,都是人躺著爬著在泥沼草地里滾出來的路。在黃河源爛泥灘,遭了大罪,死了好多駱駝騾子。人嘛,就更多,都年輕。唐古拉山口,氧氣少,任務(wù)重,好多人反應(yīng)重,沒挺過去。他也在那里完了(去世)的……”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說,怔怔站著。
“我記得那時他們往返一趟拉薩,少說也得3個月。為了搶運糧食,顧不上理發(fā),頭發(fā)長得能梳辮子;沒條件洗身上,渾身爬滿了虱子;路上吃住更是難,天天干餅下咸菜。走到哪里累了,衣服一裹就在地上睡。最終,把公路、鐵路都修到了拉薩……你可別多心,我就是想起他了,給你隨便嘮叨幾句。我們格爾木,這樣的人家多得很,都是為了老百姓嘛。老百姓好了,國家也就強大了!國家強大了,人人就都好了。”
我們的目光一齊投向近處:流水潺潺,柳林婆娑,陽光給這座城增添了無數(shù)的明麗。路邊,有坐在商店門前聊天的老人,有在樓角處嬉戲的孩子,也有帶著大帽子的長胡子男人。路上,一輛輛大車小車疾馳而過,卷起一陣風(fēng)。眼前一切,隨時在提醒人們,這富裕的城市、祥和的大道、悠閑的氛圍、陽光下的愜意,是那些前輩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