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云
昨天寫了王翠翹,今天順勢就寫一下這胡宗憲。知道他的人想必也不算太多,但官方是將其算在民族英雄一列的,可以說這個人作為名臣來說,是有明一朝最有爭議的人。
胡宗憲,字汝貞,號梅林,徽州績溪人,又以平海盜王直功,加太子太保。以得明世宗寵信,晉兵部尚書,并加少保。后被彈劾其為“嚴黨”而入獄。在獄中憤然上書數(shù)千言,發(fā)出“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云”的慨嘆!繼而瘐死獄中。隆慶年得以昭雪,御賜歸葬故里天馬山,謚號襄懋,并錄平倭功勛入國史?!睹魇贰酚袀?。
如果僅把眼光放在抗倭上,那他還真當?shù)闷鹈褡逵⑿圻@一稱號,但比起他的部將戚繼光來說,名聲卻又相去甚遠。似乎不是一個層次可比,個中緣由自是同他本人的品行有關,即使是當朝,對他也是非議洶洶,褒獎起來也頗是為難。
他的戰(zhàn)功是同剿滅海盜密切相關的,之所以我在此不稱為倭寇而稱之為海盜,實在是因為當時所謂的倭寇的情況,并不是像后人所說的那么嚴重,倭寇有是有,但規(guī)模很小,如果僅僅是這幾個倭寇,如小蟊賊一般,根本是翻不起多少浪來的。但可怕的是,他們往往借助于東南沿海那猖獗的海盜,情況就嚴重得多了。
之所以形成這樣的現(xiàn)象,首先是因為日本多年戰(zhàn)亂,很多戰(zhàn)敗的將領、武士和破產的農民等無以謀生,紛紛逃亡海上;而原本統(tǒng)治江浙一帶的張士誠、方國珍部在被朱元璋打敗后,其殘余力量流竄到海上,還有兩國的不法商人也夾雜其中。這樣,幾股勢力互相勾結,形成龐大的海盜集團。他們經常對明沿海地區(qū)進行瘋狂的侵擾和搶劫,這就是所謂的“倭患”。
胡宗憲在任浙、閩總督期間,肩負平倭大任,平倭首先要平海盜,這方面他做得非常的出色,他招賢納士,手下人才多多,俞大猷、戚繼光等都是他一手培養(yǎng)的抗倭名將,另外如沈明臣、文征明、徐文長等一大批文人也投奔到他的麾下,成了他的幕僚、智囊團。徐文長在《徐渭集》中將他喻為明代的“郭子儀”、“李愬”。
歷史學家稱“沒有胡宗憲,就沒有戚家軍”。這是胡宗憲抗倭大業(yè)上最大的亮點,他重用戚繼光,派他親赴義烏精選3000名鄉(xiāng)勇和礦工,訓練成一支軍紀嚴明的勁旅,史稱這支軍旅為“戚家軍”。此后,戚繼光與“戚家軍”縱橫千里,所向披靡,“先后九戰(zhàn)九捷”,成為抗倭主力軍。胡宗憲也稱這是“自有倭以來,沒有哪一次有這么痛快”,夸贊戚繼光是“當今之虎臣,振古之名將”。
另外,他還水陸并舉,建立了沿海防御體系;并且多次在倭害嚴重地區(qū)大規(guī)模蠲免錢糧,不“為倭賊毆民”;他整肅軍紀,賞罰分明,這些都為最后平海患打下了堅實基礎。
他先后剿滅了徐海,陳東,麻葉,辛五郎等海盜集團,更將當時最大的海盜集團首領王直梟首,結束了東南沿海困擾多年的海患。所以,就這一點來說,他無愧于民族英雄。
嘉靖年間,黨爭激烈,胡宗憲是屬于大奸臣嚴嵩一黨,他是靠巴結嚴嵩的義子趙文華而上位的,隨著嚴嵩父子的倒臺,胡宗憲的處境也就岌岌可危了。最終,在新首輔徐階的一手操縱下,被下獄,后在獄中自殺身亡。
胡宗憲的死,雖然是政治斗爭的結果,但是這也是他自己親手埋下的禍根。在《明史紀事本末》中,被稱為清代文苑第一人的谷應泰評論其“才望頗隆,氣節(jié)小貶”。困擾明王朝多年的倭患終于在胡宗憲的手中得到控制,這對胡宗憲的才干來說是最大的肯定,但他的為人的確不夠光明磊落,這點也為后世深為詬病。
首先,他趨炎附勢,對前任張經被治罪問斬,胡宗憲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對張經昧著良心,極盡詆毀之能事,實為小人作派;他巴結趙文華,繼而結好嚴嵩,饋重金進行賄賂。在嚴嵩被籍沒家產時,其中就有胡宗憲所獻的大量珍寶;再有,胡宗憲侵吞軍餉、生活奢侈,這是不爭的事實。胡宗憲通過在浙江加派“提編”等額外稅賦和請求留存浙江鹽銀等手段,聚斂了數(shù)額巨大的錢財,有“總督銀山”之稱,僅憑這些,就足以證明,胡宗憲被時人不齒,被后人詬病,并不是空穴來風。
還有一事可能大家并不清楚,他有一部《籌海圖編》,是研究明代海防和抗倭斗爭的重要著作,更為重要的是,書中第一次將包括釣魚島在內的諸多島嶼列入沿海防區(qū),可以說,這部書說明了釣魚島在明代就已被作為中國領土了。這也是胡宗憲的功績之一。
但是,多年來,很多研究者都認為這部書的作者是胡宗憲。實際上,這本書是胡宗憲的幕僚鄭若曾所撰,由胡宗憲資助予以刊刻。萬歷年間,胡宗憲的曾孫胡維極為頌揚胡宗憲的功績,在此書重刻時,將其篡改為胡宗憲所著。所以,后世一直以為是胡宗憲所著。但他畢竟是進士出身,擅長詩文,留與后人的著述也多達十余種,在這方面,也不是等閑之輩。
歷史上,胡宗憲這個人很復雜,同戚繼光很有些相似之處,二人都屬民族英雄,但二人在后人的心中,地位明顯地不同。如果就這點來說,我倒有些替胡宗憲鳴不平,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是二人的依靠對象不同,胡的后臺是嚴嵩;而戚的后臺是張居正。
綜上所述,胡宗憲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典型的人,一個有能力的普通人,他才能出眾,并能用自己的能力為國家做了一些真正有益的事;他明白是非功過,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他做不了淤泥中的青蓮,但能用自己僅有的污泥去滋潤青蓮。胡宗憲就是這樣一個既高尚又不高尚的普通人。
“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云”,憑他抗倭和臨死前這一句詩,就斷定,胡宗憲是個有豪氣的人。他能不忘初心,一心抗倭,無愧于民族英雄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