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巴黎攝影師Vincent Bourilhon超現(xiàn)實作品
人活著的第一要務就是要使自己幸福。
凡是活著的就應當活下去。
當人們追求幸福而不能達到目的時，活在世上就會遭受極大的痛苦和災難，于是，有些人便選擇了自殺，這恰恰是追求幸福愿望的最后表現(xiàn)，而不是對追求幸福的否定。
唯有人的墳墓才是神的發(fā)祥地，若世上沒有死這回事，也就沒宗教了。
我的本質(zhì)不是我的意志的結(jié)果，相反，我的意志是我的本質(zhì)的結(jié)果，因為我先有存在，后有意志，存在可以沒有意志，但是沒有存在就沒有意志。
我的第一個思想是上帝，第二個是理性，第三個也是最后一個是人。神的主體是理性，而理性的主體是人。
唯心主義是人們的一種原始、甚至普遍的世界觀。就原意而言的經(jīng)驗主義，或者說唯物主義，雖然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危機，但只不過是精神發(fā)展中的一個中間環(huán)節(jié)，只不過是一種次要、特殊的現(xiàn)象——甚至唯物主義也是一種唯心主義——盡管是一種與意志和認識相違背的唯心主義。
嚴格說來，精神不外就是思考它自身，也就是說，精神也許可以思考它所愿意思考的一切，可它總是必須在對象中肯定自身，否則對象對它來說就根本不可能成為對象了。
死本身不是別的，而是生命的最后的表露，完成了的生命。
——費爾巴哈
圖/巴黎攝影師Vincent Bourilhon超現(xiàn)實作品
費爾巴哈：死亡是生命的最后表露
作者：孫勝杰
【一】
在哲學方面，謝林曾是黑格爾的引路人，黑格爾也曾是謝林哲學的追隨者，正是從謝林哲學出發(fā)，黑格爾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哲學體系，并使自己的哲學遠遠超過了謝林哲學。路德維?！べM爾巴哈曾是黑格爾的學生，然而，多年以后，正是他拋棄了黑格爾哲學，恢復了唯物主義的權(quán)威，創(chuàng)建了自己的人本主義哲學。他在講自己的哲學思想發(fā)展過程時說：
“我的第一個思想是上帝，第二個是理性，第三個也是最后一個是人?！?/span>
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出身于書香門第，父親是令人敬重的刑法學家，在德國和歐洲學術(shù)界頗負盛名，三個哥哥都是大學教授和知名學者。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費爾巴哈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教會上小學，13歲時進入安斯巴哈文科中學，因為平時沉默寡言、性情平和、學習勤奮、品行優(yōu)良，常常被老師稱贊。
1823年秋，19歲的費爾巴哈進入海德堡大學神學系學習114神學，并在那里結(jié)識了道布，對道布的神秘主義思想推崇備至。他稱道布是“實現(xiàn)了神學和哲學真正統(tǒng)一令人肅然起敬的典范”。就是在道布這個黑格爾哲學忠誠的傳播者那里接觸了黑格爾哲學，并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1824年4月，費爾巴哈轉(zhuǎn)學到柏林大學，改從黑格爾學習哲學。
在柏林大學期間，費爾巴哈學習了黑格爾的邏輯學、形而上學和宗教哲學，開始迷戀黑格爾哲學。他感到黑格爾哲學使他意識到自己，意識到世界，他稱黑格爾是自己思想上的“第二個父親”。
由此，他拋棄神學研究開始轉(zhuǎn)向研究哲學，立志要成為一名哲學家，希望在哲學的世界中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最高的幸福。為此，費爾巴哈甘愿做個從旁邊促進哲學的布道者，但是費爾巴哈認為一個哲學家除了哲學之外，還應諳知自然科學，這樣他的哲學體系才能完整。
“哲學給予我永生的金蘋果，向我提供現(xiàn)世永恒福祉的享用，給予我以自身的相等，哲學是取之不盡的，用之不竭的泉源……我就像一個貪婪者那樣，想把一切據(jù)為己有，而且不是當做經(jīng)驗的積累，而是當做系統(tǒng)的整體，去據(jù)為己有。我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沒有邊界的。我要把大自然深深地銘刻在我的心中，怯懦的神學家在大自然的奧秘之前驚慌失措，物理學家對大自然則誤解其意義，只有哲學家才能圓滿地解決大自然的問題。我要把人，把整個的人，深深地銘刻在心中，它不是醫(yī)生病床上和解剖刀下的人，不是律師在法庭上和審訊室里的人，不是面包師，也不是釀酒師那樣的人。這是個貫穿一切，窮究根底的思想。有了它我就有了一切，并能自己延伸到生命的盡頭。把上帝和自然這對美麗的雙生姊妹，從她們的墓穴中挖出來，哲學就有了繞之而轉(zhuǎn)動的太陽軸心，才能看到自己的光明前程，才能長成一株繁花滿枝、碩果累累的生命之樹?！钡牵幌氤蔀楹诟駹栒軐W的忠實信徒，更不想成為一名“黑格爾主義者”。
1826年，費爾巴哈結(jié)束了在柏林大學兩年的哲學學習，他鼓起勇氣對黑格爾說：“我聽了您兩年課，我兩年來完全投身于研究您的哲學。但是，現(xiàn)在，我感覺到需要就教于與思辨哲學直接對立的其他科學，即自然科學?！?/span>
【二】
1828年，費爾巴哈從柏林大學畢業(yè)后到愛爾蘭根大學當了講師。1830年，他匿名發(fā)表了《論死與不死》一文。這篇反基督教的文章一發(fā)表，就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進步的有識之士拍案叫絕，基督教會驚恐萬分，德國反動當局大為震怒，立即查禁該文，并追查作者的真實姓名。當?shù)弥恼伦髡呔褪菒蹱柼m根大學講師費爾巴哈時，馬上粗暴地將費爾巴哈趕出了校門。
費爾巴哈并未因此氣餒，他繼續(xù)刻苦鉆研學問，奮力從事著述，從唯物主義立場出發(fā)，批判宗教神學和當時在思想界占統(tǒng)治地位的黑格爾唯心主義哲學，先后發(fā)表了《基督教的本質(zhì)》、《黑格爾哲學批判》、《宗教的本質(zhì)》等著作和許多論文。其中最讓人振奮的是他對死亡的看法，他從人的觀點、從人本學的觀點看待死亡，因而他把死亡看做一種“屬人”的規(guī)定或“人的本性”。費爾巴哈認為，“每個人都是宇宙的一面鏡子”，他和自然界萬物一樣，都要“隨同時間的推移而化為烏有”。因此，他反復強調(diào)“死亡的必然性”或“死亡的因果必然性”，以及它之“屬人”的性質(zhì)，并反復地批判了基督教的不死信仰。他從人本學的立場指出，基督教的不死信仰就是要求人們放棄自己生存的欲求，放棄自己所過的“屬地”的或“屬人”的生活，而去過一種“屬天”的或“屬靈”的生活，也就是要求人們?nèi)ミ^一種完全違反人的本性、使人不再成其為人的生活，亦即“一半是動物，一半是天使”的生活。因此，費爾巴哈不懈地呼吁人們“拋棄基督教”，拋棄基督教的不死信仰，去過一種屬人的生活，一種使人成其為人的生活，一種符合人的本性的生活。費爾巴哈說：“死本身不是別的，而是生命的最后的表露，完成了的生命?！?/span>
費爾巴哈在批判路德混淆人和動物的死亡的觀點時，曾經(jīng)指出：“正是因為人預見和預知他自己的死，所以雖然他也像動物一樣地死去，但他與動物不同，甚至能夠把死提升為他意志的一個對象。我必然要死，但是，我不僅必然要死，而且，我也愿意死?！痹谫M爾巴哈看來，“愿意一死”是人與動物的死亡的一個根本性區(qū)別?！拔以敢馑馈边€有一個重要意圖是，強調(diào)人應更好地安排自己的生。他指出：人和動物雖然都是自然之物，但由于人是有理性、有意志之物，所以他就不會因為自己終有一死而像圣保羅和路德所說的那樣：“我們就吃吃喝喝吧，因為明天就要死去?！彼瘩g說：“正是因為我們明天就要死去，所以，我們不愿意在今天就大吃大喝，直到死了為止；正是因為我們不會永遠活下去，所以，我不愿意……在‘吃喝嫖賭，殺人放火’中虛度年華，不愿意因為愚蠢和惡行而使我們的生活更為苦惱?！?/span>
有著這樣的死亡觀，面對破壞，他不畏強權(quán)，恢復了唯物主義的權(quán)威，贏得了很高的社會聲譽，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都期待他能重新回到學校，可是反動當局無視公眾的意見，堅決不同意讓費爾巴哈重返講臺。
如果他想重返校園，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反動當局低頭，放棄自己的反宗教立場，這對費爾巴哈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為了忠實于自己的信念，他放棄了返回校園的想法。1837年，他移居到紹林吉亞邦的布魯克堡村。
【三】
1841年，費爾巴哈在寂靜的鄉(xiāng)村布魯克堡完成了《基督教的本質(zhì)》一書，他批駁基督教的不死和彼世教義，認為它是反自然、反人性的，而且也是一種純粹的幻想和錯覺。之所以如此，就在于基督教假定有一個與今生今世生命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生命”，有一個與今世截然不同的“彼世”。
而且，他們的這些假定是基于也是為了說明“今世生命之短促、虛浮和無謂”，從而使人們對今世生活抱“不理不睬”，甚至“厭惡”的態(tài)度。費爾巴哈認為，應當揭穿基督教的這種騙局，使人們不去“為了幻想而犧牲現(xiàn)實”，“為了幻想而犧牲真理”，或者像民諺所說的，不是“為了屋頂上的十只麻雀而犧牲手中的一只麻雀”，而是要把自己的精力完全集中于“今世生命”上，把今世生活過得愉愉快快、轟轟烈烈、扎扎實實。此書一出版，就在思想界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受到廣泛的關(guān)注和熱烈歡迎。
人的生命長短不一，人在有限的生命中，可織稀松的粗紗布，可織華美的錦緞，也可織密實的條絨、線呢。不同的人，因所確立的人生觀不同，對人生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費爾巴哈說：“對人說來，生命是一切寶物中最高的東西。”讓我們珍惜生命，惜時如金，把握有限的生命，不斷地進取奉獻，用勤奮的織梭，織出每個人生命的輝煌、生命的燦爛、生命的厚度，感謝生命的可貴和神圣。
【注】：本文選自孫勝杰《向死而生：哲學大師的死亡筆記》
作者：孫勝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