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下有乾坤,筆墨寫春秋。書法繪畫都是作者精神品質和情感思緒的真實表達。書寫繪畫時的筆之所至、意之所寄、情之所牽,總是因了心情意趣、神思法度的調遣。大抵從這個意義上說,書畫給讀者感官帶來愉悅,往往會直達精神的身處。
中國畫的筆墨上的濃淡、意象上的簡樸、氣韻上的疏密實在是一面炫目的旗幟,成為藝海之中獨立而又魅力無窮的藝術形式。
而翻開中國繪畫的歷史,文人畫作為一個特殊的存在,其成就實在不可低估。文人們作畫,總是把騰挪恣肆的情緒用于筆端,總是把沉摯于胸的人格力量融入筆底。其畫往往就讓文人們的心境、品質、神思、氣度、理念等等直觀地顯現(xiàn)出來。
唐代詩人王維是一個抒寫田園山水風光的高手。作為詩人,王維是各種包含著大自然的幽靜之美、恬適之美、純粹之美,作為畫家,他又以詩的抒情筆觸寫意,往往淡淡數(shù)筆,就再現(xiàn)出一個質樸素雅、恬淡閑適的生活畫面。
蘇東坡曾經(jīng)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舊唐書》上也說王維畫作是“筆縱潛思,參于造化……畫思入神”??梢姡蹙S的畫作中融入濃厚的詩情,融入了獨立的人格。
觀賞他的《雪意圖》,我們注視黑白兩色、觀察筆墨疏重的分野之后,胸中竟有雪花翻飛,猶如江水奔騰洶涌,這正是因為他對自然的誠敬,是他對田園的鐘情。
宋代蘇東坡人在宦海藝海、游走五湖東西,深識大自然的充沛豐盈與妙趣橫生。他文章中的山水景致總舒張著一股浩瀚之氣。而他的繪畫作品也直抒胸臆,冷暖都在筆底下呢。
我們讀柳宗元的《漁翁》和賞馬遠的詩意畫《寒江獨釣》時,讀者的心境感觸大體都會差不了多少。孤獨是風雨人生的常態(tài),文人們往往經(jīng)歷的是大孤獨、大困惑、大苦難,他們在書畫中把這種狀態(tài)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從前,我看賈平凹先生的《坐佛》圖,雖然入心眼的僅一桔木一頑石而已,然觀其墨跡輕重,植入腦際的映象就顯拙撲愚鈍。而仔細揣摩,總能見到一種近乎原始的樸質在里面。桔木生枝、心坐石佛,精神走到了無我,清寂孤獨才會是一種美,是一種自在。
鄭板橋的畫名太盛,但還是沒有淹沒他作為詩人的光輝。他把畫與詩文簡直就當作一回事,講究畫即心意、字即畫心。我們欣賞他的《清竹圖》,在讀他的題竹詩時,感受到的都是秋風搖曳、幽憤于心的惶惶不安。
徐渭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文人,而其畫作《榴實圖》僅一枝倒垂伸展的榴樹扶襯著,而中間最顯眼的地方就突出了一只肥碩的石榴,石榴已熟、笑口已裂、榴子滋潤,惹人眼目,但總讓人有了榴子欲落的牽掛;而其《深山石榴》詩又記“深山少人收,顆顆明珠走”,顯然其詩其畫透出紙背的都是懷才不遇、落魄失意的痛楚心境。
可見,文人作文與作畫時的意趣涌動竟是一脈雙流。
當然,文人書法繪畫的藝術價值或許是有折扣的,但我總覺得他們“發(fā)于內、動于衷”的情緒來得更是直接,更是舒展。他們引導讀者思緒移入的過程更是便捷,更是通達。
今天,我們生存方式日益多樣,人文環(huán)境日益改善。尤其是速成時代和網(wǎng)絡時代,讓藝術的土壤不再貧瘠,不再荒蕪。這是文化的幸事,是書法繪畫藝術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