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歲小兒念謀自尊所歸,既言功甫世兄病可憂狀。弟以功甫形質(zhì)非子壽比,宜不至是。而近得來書,言已差愈,方以為快,不料其病之果難為也。然則昨醫(yī)者之誤用補劑,亦未必專其罪耶?老兄之處此慘遇,蓋難矣,達者必能知命,幸無多端追悔,徒自亂其情也。
言梅里相地術(shù),弟向未敢以為然,然謂其葬地以致兇,又未是。當尊先公卜宅時,功甫子壽輩人之命,已早定矣,詎能為之害耶?人生家運難得全佳,老兄近四十歲以前,無近屬其功之戚,兩眼中未經(jīng)泣淚之苦,嘗以謂世人之所少,而今之有此,若反覆然。獨幸功甫子壽雖不永其年,其材器皆足為世人之所稱惜,是誠不薄耳。
委作志文,義不敢辭,亦不敢緩。惟昨縣境復經(jīng)賊過,弟自外歸家。書到已六七日,又一二日,始能脫稿。據(jù)弟平生所知見處,粗有情緒,足以成文,不必悉如狀中所云。功甫于古文喜道方氏義法,是宜其所取??坛赏酝乇疽娂?,弟于功甫欲別作挽語,倉卒未具,伏惟老兄以理命自抑其悲哀。近日見聞之變,何可勝道,此尚是家人安常之事,亦寬譬之一說也,不宣。
今譯
前年我兒子念謀從您家里回來,就說到您兒子歐陽功甫世兄的病值得憂慮的情狀。我認為功甫的體質(zhì)不是子壽可比的,應當不至于這樣。然而近期得到來信,說已經(jīng)病愈,才以此為快樂,不料他的病果然難以醫(yī)好。既然這樣,那么昨天醫(yī)生的誤用補劑,也未必單純地就是他的過錯?老兄您處于這種悲慘的遭遇,實在是難啊,達觀的人一定能知道天命,幸好沒有多種多樣追悔,白白地自己擾亂其情狀。
說到梅里相地術(shù),老弟我向來不敢認為這樣,然而說他的葬地因為致兇,又說是這樣。當您的先父占卜住宅時,功甫和子壽一輩人的命運,已經(jīng)早定了,怎么能害了他們呢?人生和家運難得全好,老兄您快四十歲以前,沒有血統(tǒng)關系較親的親屬其功的悲戚,兩眼中沒經(jīng)過流淚的苦難,曾認為世人之所以少有,而現(xiàn)在之所以有這病,好像是翻來覆去樣。特別寵愛功甫子壽雖不能長壽,他們的才能與器識都足為世人所稱贊惋惜,這實在是上天不薄啊。
您委托我寫志文,按情誼不敢推辭,也不敢緩慢。只是昨天我們岳陽縣境又有賊寇經(jīng)過,老弟我從外面回家。書信到達已經(jīng)六七日了,又要一二日,才能脫稿。據(jù)老弟我平生所知道所看見的地方,大略有喜怒哀樂的情緒,足可以寫成文章,不一定都像情狀中所說的那樣。功甫在古文方面喜歡說方苞古文義法,這適合他的所取。刻成版后希望把拓本寄給我,老弟我對于功甫想作挽詞一類的話,時間倉卒沒來得及準備,伏在地上想老兄您憑著道理叫自己抑制自己的悲哀。近日見聞的變化,怎么可以說得完,這還是家人安守常規(guī)的事,也寬慰勸解一番,不一一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