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想要中文
跟隨周國平校長訪學新加坡（45）
前面的文章已經(jīng)提到過，在新加坡有一個很有趣的語言現(xiàn)象，唱國歌用的是馬來語，平時工作語言是英語。而新加坡又有70%以上的華人，但是華文卻不是學校的教學語言。
來新加坡之前，我們就知道在新加坡使用中文交流，我完全沒有問題的。但是，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只有年齡大一點的人，才可以保持較好的溝通。而年輕人和小孩子，在交流上就會有很大的問題。與小孩子基本無法用中文溝通。一次，遇到一個讀五年級的小男孩，我問他能否講中文。他說能講一點點，結果我一開口他就答不上來了。
與年輕人對話時，他們會自然而然地使用部分英語，而往往就是用英語表達的這個部分，才是我們對話的重點。結果，我們的交流只能是似懂非懂。
我在昨天的那篇文章開頭，寫到了新加坡學生原先不愿意去中國，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語言的問題。
為什么新加坡華人不會講中文呢？
這跟新加坡政府建國初期，提出的“雙語政策”的教育制度有關。所謂的雙語政策，即以英語為第一語言，是為了與國際接軌，吸引國外企業(yè)；母語為第二語言，是為了把根留住，傳承本民族的文化。華人的母語，就是華語。長期作為第二語言，結果就像我們大多數(shù)中國人學習英語一樣，從小學讀到大學，最后還是不會用英語與外國人對話。
（不懷好意的鄰居）
今天，《聯(lián)合早報》的原副總編輯吳元華博士，跟我們分享的專題就是《促進國民凝聚力的語文戰(zhàn)略管理》。把以華人為主的新加坡，為什么還要用英語作為第一語言，其中的原因和后來的發(fā)展，做了詳細的分析。
他說，不是新加坡不想用中文作為第一語言，而是因為包括新加坡國情與地緣政治在內(nèi)的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新加坡作為一個多種族、多宗教的國家，他必須要顧及其他種族人的利益和感受。作為建國總理李光耀先生提出了新加坡不是馬來人的國家，不是華人的國家，也不是印度人的國家。在新加坡，每個人都有公平的立足之地。無論種族、語言、宗教和文化，我們要團結一致。為了讓各個種族，感到公平和不被歧視，新加坡選擇了英語作為第一語言教學。
在《李光耀回憶錄1923-1965》中，李光耀先生如是說：“在居住著一億多馬來印尼回教徒的三萬多個島嶼的群島中，我們的華族人口簡直微不足道。新加坡是馬來海洋中的一個華人島嶼。我們在這樣一個充滿敵意的環(huán)境里，如何謀求生存呢？”
翻開歷史，我們能看到東南亞地區(qū)，發(fā)生了許多令人痛心的排華事件。如果強調(diào)華人的權益，很可能就在這個群島中無法生存下去。因此，絲毫都不能讓其他種族感受到，華人在新加坡是特別優(yōu)待的。盡管占大多數(shù)的華人，都表示強烈的不滿，但政府仍然選擇了英語作為第一教學語言，讓各個種族都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享受均等的機會，努力營造新加坡命運共同體。
另外，選擇以英語+母語的雙語政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利于新加坡引進國際企業(yè)，能夠提供國民就業(yè)的機會。
這樣的語言政策，的確給新加坡人帶來紅利。新加坡把僅有的資源“人”給充分利用起來了，每個人都可以用英語對外交流。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新加坡如今真正成為了世界大都會。因為沒有語言的障礙，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可以來新加坡居住、旅游和工作。
但是，這個政策也給新加坡帶來了一些麻煩。英語和華語兩門語言，都學得很好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英語學得好一點，兩種語言都學得不好的也有一定的比例。由于同時學習兩門語言，給學生帶來的嚴重的壓力，導致了學生痛恨華文，結果大家都不愿意學習華文了。
但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整體快速發(fā)展舉世矚目，成為世界上發(fā)展最快的經(jīng)濟體。務實的新加坡人，早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國家領導人，又開始重視華文教育。1993年，李顯龍總理表明：中國經(jīng)濟的迅速增長，將加強華文華語的重要性。他在1994年又提出學校要開辦更多的高級華文課程班，培養(yǎng)更多的華文精英。
最有意思的是，李光耀先生也在一些場合里，公開承認自己的當初提出的雙語政策是錯誤的。他在1990年國慶群眾大會上曾經(jīng)這么講：“如果我有機會重新開始，回到1965年，我一定保留華文小學，讓英語成為第二語言。到了初中后，再把英語作為第一語言，華文為第二語言?！?/span>
不過，這個認識已經(jīng)太晚了。這幾天，一直在看新加坡schoolbag網(wǎng)站上的視頻，看到了一個家庭里的三代的語言：爺爺與朋友之間用潮州話交流，媽媽與爸爸用華語對話，兒子和媽媽則用英語交談。這樣的現(xiàn)象，估計全世界絕無僅有吧？
（這是一個正式的場面，居然出現(xiàn)這么大的錯誤）
當初，為什么要選擇英文，那是迫不得已的。毫無疑問，今后華文必將越來越重視。那么英語又會怎樣呢？吳總編在分享時說，英文依然是新加坡的第一語言，這是不會改變的。
作為中國人，說實話，我來這邊這么久，一直羨慕這里的華人，各個都能用英語交流。但是作為新加坡華人，也真得需要好好學華文，因為它是真正的母語，它讓人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