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理群教授說:
“當今中國的人性、國民性的最大問題是,人已經不再是一個精神性的人,有理想,有追求,有獨立思考行為的人,而是一個純粹的動物性的人,按人的動物本能活著的人。而動物本能的基本生存法則,就是趨利避害。現(xiàn)在大部分中國人,都是按照趨利避害的原則在說話,在活著,這就決定了當下中國人,說話做事的一個基本特點,說兩面話,做兩面人?!?/p>
錢老的這段話,有很多人還不理解。說對自己有利的話,趨利避害有什么不對嗎?
當然不對!
因為我們講一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應該是只對自己有利與否,而應該是問題本身的客觀實際,也就是一切從實際出發(fā),而不是一切從利益出發(fā)。
當人們習慣了一切從利益出發(fā),這個人最終就會成為錢老所謂的“精致利己主義者”。
而當大家都成了“精致利己主義者”,都反對一切從實際出發(fā),那么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又會是什么?
比如,從去年11月份以來網絡上關于個別企業(yè)、民營經濟的輿論;比如,當下關于教材、教輔出版書籍的討論。在這些討論中,有多少人真的去搜集了客觀的資料,有多少人真的站在了對國家、民族有利的高度去分析問題?
又有多少人只是為了自己吸粉賺錢,就不辨真?zhèn)?,信口開河,把大眾情緒推到了一個又一個極端的高潮?
于是,在一片“中”字頭的上市企業(yè)里研發(fā)投入名列前茅的幾個民營企業(yè)和民營企業(yè)家全都有了“原罪”,全都成了反面教材,全都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這時候肯定就又有人站出來講,第一的也不如沒上市的”華為“研發(fā)投入高……是啊,因為沒有華為優(yōu)秀,所以這些企業(yè)就都是“罪人”,就都該罵,這些企業(yè)的創(chuàng)立者就都是邪惡的“資本家”是嗎?
聯(lián)想集團公布的經營數據顯示:
2022財年( 2021 年 4 月 -2022 年 3 月 )第四季度營收166.9億美元,預估176億美元,凈利潤4.12億美元,預估3.536億美元。聯(lián)想集團2022財年營收716.18億美元,去年同期607.42億美元,凈利潤20.3億美元,去年同期11.78億美元。銷售市場海外占72%,其中美國占32.8%,國內市場占28%。在全球經濟下滑的情況下,聯(lián)想卻逆流而上,全線增收。依然穩(wěn)霸pc產業(yè)世界第一位,市場第一的霸主位置。
按照個別網紅大V的邏輯,聯(lián)想就是一個“從祖上到現(xiàn)在的家族和個人都壞透了的”的人創(chuàng)立的毫無技術含量的企業(yè),甚至還是竊取的國家資產的企業(yè),怎么還沒倒閉,怎么還能逆勢上揚?
在我看來,這種反智、反常識的結論之所以能在網絡上大行其道,其背后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有什么勢力在操弄,而是一些“精致利己主義者”自覺的參與、配合,推波助瀾的結果。
關于當下教材的“謠言”更是比比皆是,而又有多少人在迎合網絡情緒,不管真假,在一切從利益出發(fā)寫文章、做視頻?
比如,這張圖片:
請問,它是不是來自人教版的數學課本?許多家長說“是”,甚至于大量的媒體(包括一些官方媒體的視頻號)也說“是”:
經過“博雅小學堂”的“田野調查”卻證明這絕不是人教版教材中的插圖……那這些說“是”的人,是什么人?是誰在哪里弄來的這張圖片?他為什么要混淆視聽?
比如,這張圖片:
而實際上只是基于農用噴灑飛機做的漫畫:
比如,有很多粉絲只是個位數的雙一流的在校大學生,在網上發(fā)言講自己上學時讀曹文軒的兒童讀物的切身感受,這是不是比所謂的網紅大V們更有參考意義?
昔者有饋生魚于鄭子產,子產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弊赢a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校人出曰:“孰謂子產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孟子·萬章上》之《校人欺子產》。
關于這個“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故事,網上翻譯很多:
鄭國國相子產,是個仁德之人、智慧之人,孔子曾經向他討教,還夸獎他是“古之遺愛也”。一天,有人給子產送來一條活魚,子產仁慈,讓手下小吏把魚拿到院子里的池子放生,這人卻把魚弄回家自己偷偷煮著吃了。第二天,子產見到他,問:“那魚放生了嗎?”他說:“已經放生到水池里了?!睘榱嗽黾舆@個謊言的可信性,他接著編造說:“那魚啊,挺逗。一開始放到水里,半死不活的;過了一會兒,它就恢復了生氣,搖頭擺尾地游走了?!弊赢a一聽,很高興:“得其所哉!得其所哉!”——這條魚終于到它該去的地方去了。
故事里的小吏是一個典故的小人,不但騙人,事后還洋洋自得四處宣揚。他把別人對他的信任看成愚蠢,那么他希望別人把他看成什么樣的人呢?
這個故事講的一個道理是:
君子不懷疑正當的東西,不質疑合情合理的東西——因為,維護一個社會基本的信任底線,比防范受騙還重要。
但我們也可以把“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這句話,轉述為:以君子之道可欺瞞君子;以非君子之道難迷惑君子。
比如,騙子利用人們的同情心騙錢,君子被這種人騙了也就騙了。而又如在美國“釣魚執(zhí)法”抓嫖是合法的,但正經人不會上當,這樣的非君子之法,就欺騙不到君子。
孔子的學生宰予問過孔子一個很古怪的問題:“老師,一個君子,假如我們誆騙他:'有人掉到井里啦!’他會馬上跳下井去救人嗎?”孔子皺眉回答說:“怎么會呢?君子會馬上趕去察看,但不會糊里糊涂就往下跳,君子可以被欺騙,卻不會被愚弄。”
那么,當下的一些網紅大V是君子嗎?他們是在行騙,還是被欺騙了?而你是君子嗎?你是被欺騙了,還是被愚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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