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是各項業(yè)務交易活動的載體，在經濟活動中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F(xiàn)代企業(yè)規(guī)范經營，防范交易風險，承擔權利并享有相應義務，都離不開合同。合同審查是合同管理過程中重要的一項內容，是法務基本功之一。
本人從業(yè)以來，大大小小的合同也看了不少，回想剛工作審查合同時，不清楚應該如何審，只能做“法條搬運工”，也見到許多新人想從事法務工作，但不知如何開展，而“望而卻步”?，F(xiàn)將自己摸索的非系統(tǒng)經驗進行整理，希望能給即將入門或剛入門法務啟發(fā)，以期引玉 。
如果您讀了以后，覺得浪費時間，那我表示十分抱歉！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不是講如何進行合同管理，合同管理是大概念，涉及到風險“防管控”及后履行評估等一系列問題，這里主要適用于企業(yè)日常合同的審查，參照本文，可出具一份較標準的合同審查意見，如重大項目中的收購合同，因為可能有投資范圍、優(yōu)先權、贖回權、收益補償、涉外因素等比較復雜的商業(yè)合同，不完全適用本文的審查方法。
第一階段
合同審查前
此階段也可以看作為非法律審查。
第一步 了解合同交易背景和目的
合同的根本目的是促成“交易”，并且防范可能的“交易”風險，如果不了解合同交易背景、目的以及雙方實力對比，而僅看文本無法控制風險。
對于待審的合同不要輕舉妄動 ，要深入了解合同的簽訂背景，以及欲達到的交易目的。有些時候，法務還有必要參與到交易談判中，這樣才能最大限度了解本次交易的本質與目的。即使自己無法參與談判，也應該和相關人員交流溝通，明確哪種情況必須要堅持，哪種情況可以稍做讓步。這樣才能保證審查的合同最大限度達到交易目的，做到有的放矢。
了解合同中本方是“主動”還是“被動”，如果是有優(yōu)勢的話，可以在權利義務中，讓“好處”向本方傾斜一些。打個比方，如果滿分10分的話，可以把權利義務規(guī)定成7:3或6:4（特例情況除外），也留給對方討價還價的余地，平等是法律地位平等，不是市場地位平等，如果機械理解權利義務約定應當對等，直接將權利義務設定成5：5，沒有讓步和妥協(xié)的余地，很可能最后拿到的權利只有4成。
如果不能了解合同交易的背景和目的（可能是業(yè)務人員不清楚有什么信息需要告訴法務，或有意不告訴），此時，筆者經驗是法律意見，或郵件，或即時通訊工具等說明：“由于不清楚合同背景和目的，僅根據(jù)理解和通常做法對合同進行審查，如果你部有其他要求，請及時聯(lián)系我部“。
這樣做，一方面是對審查意見的負責，另一方面也避免職業(yè)風險。
第二步 查閱相關法律法規(guī)
相關法律法規(guī)可能是待審合同直接體現(xiàn)的，如合同初稿中寫明：
雙方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等法律法規(guī)簽訂本協(xié)議。
也可能沒有指明適用，但有可能涉及的其他重要法律法規(guī)，比如：
合同中可能涉及侵權法，對外宣傳可能涉及廣告法。
《××委托管理合同》是一般委托管理合同還是特許經營合同？如果是特許經營合同，還可能適用國務院令《商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條例》。
此時收集的法律法規(guī)要特別注意時效性及效力等級。
作為企業(yè)內部的法務人員，章程和規(guī)章制度是企業(yè)法務手邊必備的文件。國務院國資委發(fā)布的《中央企業(yè)合規(guī)管理指引（試行）》第2條第2款規(guī)定：
本指引所稱合規(guī)，是指中央企業(yè)及其員工的經營管理行為符合法律法規(guī)、監(jiān)管規(guī)定、行業(yè)準則和企業(yè)章程、規(guī)章制度以及國際條約、規(guī)則等要求。
鑒于我國不只有法律法規(guī)，筆者經驗在審查合同收集相關文件時，也要關注重要的部門規(guī)章、規(guī)范性文件和地方政府法規(guī)。部門規(guī)范性文件和本業(yè)務相關規(guī)章制度可以和業(yè)務部門了解。
此外，最高法的指導案例也是重要參考資料，檢索閱讀這些判例，能得到較為“靠譜”的判斷，但在審查意見中不建議寫進去，畢竟我國不是判例法國家。
第二階段
合同審查中
第一步 形式審查
先看合同前置審批流程，這點不用細說，接下來，
一是合同框架：
大部分合同可劃分為三部分，開頭、正文和簽署頁。有些比較復雜的合同，可能有附件。
開頭（合同名稱、編號、合同方信息、定義條款和鑒于條款）
正文（合同主體部分）
簽署頁（簽字方名稱、簽字蓋章及時間）
此階段重點看：合同名稱與合同實質內容是否相符，簽署頁合同方名稱是否正確，法定代表人、聯(lián)系人、聯(lián)系方式、地址信息等是否正確。
二是合同格式：
合同文稿要讓人覺得眼前一亮，總體要求是版式美觀大方，結構合理，用詞嚴謹，字體統(tǒng)一，間距適當。
合同中的用詞嚴謹也要相對來看，筆者不建議合同要為了體現(xiàn)法律專業(yè)性，過多使用法言法語，倒裝句過多，搞得就是法律人也要讀幾遍才能明白它是什么意思。筆者曾在拙文《法務如何增加“內驅力”發(fā)揮存在價值，實現(xiàn)企業(yè)和個人雙贏？》中提到要“避免出具合法不合理，好看不管用的‘雞肋’法律意見”， 合同應通俗易懂，把主要問題描述清楚即可，執(zhí)行合同的人員通常是商務人員而不是法務，語言表述要“投其所好”，以具有一般文化水平的人可以看懂為原則。
三是合同條款是否齊備
最高人民法院《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1條第1款規(guī)定：
丨當事人對合同是否成立存在爭議，人民法院能夠確定當事人名稱或者姓名、標的和數(shù)量的，一般應當認定合同成立。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或者當事人另有約定的除外。
可見明確約定合同中當事人名稱或者姓名、標的和數(shù)量十分重要。
一般的合同可以參照新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尚未生效）第470條規(guī)定。
丨第四百七十條 合同的內容由當事人約定，一般包括下列條款：
（一）當事人的姓名或者名稱和住所；（二）標的；（三）數(shù)量；（四）質量；（五）價款或者報酬；（六）履行期限、地點和方式；（七）違約責任；（八）解決爭議的方法。當事人可以參照各類合同的示范文本訂立合同。
筆者不建議用“合同范本”訂立合同，示范文本內容只是對合同當事人的提示，如過多用文本庫或示范文本訂立合同，會產生“一刀切”問題，忽略主觀能動性，適用性不強，看視提高效率，實際降低法務的合同審查能力，列舉“通用條款”及“專用條款”比合同范本更好，“通用條款”一般看，除反映特定的交易情況外，原則上不允許改動，重點審查“專用條款”。
第二步 實質審查
合同審查到此階段，一些初級的問題應已解決。為防止出現(xiàn)重大遺錯，開始進入實質審查。此階段的審查，根據(jù)合同簽約方是內、外部單位，是否首次合作，過往履約能力等情況，而審查尺度不同，法務可在實踐中自己把握。
一是合同主體審查
主體審查主要有5方面：
1.審查簽約主體。
很多情況下，合同由授權代表簽署，此時應當審查被授權人的資格和權限，權限范圍、期限等。企業(yè)法人的分支機構簽訂合同時也需法人授權，企業(yè)的職能部門不具備簽約主體資格。根據(jù)筆者經驗，對于首次合作的外部單位，這項工作非常重要。
2.審查營業(yè)情況。
了解其是否合法注冊、是否有被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和經營范圍情況，有無列入異常經營名錄；
3.審查資質情況。
對需要具備相應資質條件的合同項目，審查對方的資質現(xiàn)狀，注意是現(xiàn)狀，不是曾有資質；
4.審查輿情。
參考簽約方的社會輿論評價，有無重大未結案件與我方相關，或可能造成影響；
5.對合同相對方的履約能力進行必要評估。
比如根據(jù)其經營現(xiàn)狀、以往合作情況以及其他客戶評價等因素對其履行能力及信用程度進行考量，以保證合同簽約后順利履行。（此內容也可能屬于業(yè)務部門/人員的關注點，法務可不過多參與）
二是合同內容審查
內容審查主要有6方面：
1.合同的內容是否無效、可撤銷。
現(xiàn)階段主要注意《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52、54條
丨 第五十二條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
（一）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
（二）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
（三）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
（四）損害社會公共利益；
（五）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
丨 第五十四條 下列合同，當事人一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
（一）因重大誤解訂立的；（二）在訂立合同時顯失公平的。
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訂立的合同，受損害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當事人請求變更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不得撤銷。
需要注意的是，新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合同編”部分，刪除了合同有效、無效、撤銷等規(guī)定，直接在《民法典》“第一編 總則”部分進行規(guī)定。
2.權利義務是否明確。
這是合同審查的關鍵，不能簡約化處理。以買賣合同為例（1）明確標的，動產標明名稱、型號、數(shù)量等，無形財產、工作成果等描述要清楚、知識產權等權利無瑕疵，不動產注明名稱和具體地點（2）明確質量檢驗方法、責任范圍、質量異議期限等（3）明確價款或報酬的數(shù)額、驗收標準、結算程序（4）明確履約期限、地點或方式，地點具體到省、市、縣（5）明確付款方式、價格是否含稅及稅費承擔主體。
3.違約責任追究可操作。
明確追究違約責任的具體辦法，如賠償金數(shù)額或具體計算方法及支付方式等。筆者在實踐中，看到過這樣的約定；
丨例1：當事人應當誠實守信履行合同。任何一方違反合同約定應當向守約方承擔違約責任、賠償損失。
丨例2：因本合同當事人的違約行為造成本合同不能履行或者未完全履行的，由違約方承擔違約責任；如屬本合同當事人雙方或多方當事人的違約，根據(jù)實際情況，由違約方分別承擔各自應負的違約責任。
如此約定，象征意義大于實質意義，完全是“紙老虎”！對該條款可以約定，違約行為的情形，相對方不履行義務應承擔的責任，如支付違約金，及時履行、遲延履行的滯納金等，以及約定我方有權無償解除合同。
4.明確爭議解決方式。
選擇訴訟或者仲裁其中之一作為爭議解決方法，約定通過訴訟解決的，還可以約定管轄法院，合同中對管轄法院的選擇不得違反級別管轄和專屬管轄的規(guī)定，不要出現(xiàn)可即可法院管轄也可仲裁機構仲裁的條款，約定由仲裁機構裁決的，應寫明具體仲裁機構名稱。
5.明確合同生效條件。
如果約定合同簽署即生效，簽字和蓋章的使用方式可以選擇，可寫“合同自甲乙雙方法定代表人或授權代表簽字并加蓋公章（或合同專用章）之日起生效”。合同如有固定期限，應寫明：“本合同有效期自×年×月×日至×年×月×日止?！?/p>
有一點需要注意，對于需經批準、登記、公證后生效的，應當在合同中寫明并及時辦理相關手續(xù)。
6.明確合同保護性條款。
此款也可以和違約責任條款共同約定，對合同標的額大，履行周期長的，可以考慮設置定金、保證金、抵押等，從而減少風險。
此外，不建議在合同審查過程中出現(xiàn)合同正文里有空白未填寫的情況存在。
第三階段
合同審查后
到了此階段，合同審查基本完成，但不要著急調格式，可以先和業(yè)務人員溝通一下，看看是否理解擬提出的意見，還有沒有進一步的要求，請他們先反饋一下。
完善后，便進入到合同審查最后步驟，看看用詞、語法，不必要的文字、數(shù)字、錯別字和版式，條款序號是否準確，條款交叉引用是否正確。
這里建議大家，如果條件允許、沒有涉密要求，最好印出來校對！不要在電腦上看，合同中的“簡稱”、容易產生誤解和歧義的詞要定義并提示，對于數(shù)字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結語
合同審查永遠在路上，能力提高并非一朝一夕，限于本文篇幅，只對審查一般合同的重要關注點進行提示，沒有過多展開，各專業(yè)合同、電子合同等關鍵風險點會不同。（后附合同審查小貼士）
合同審查小貼士
提示一：避免無意義合同條款
合同的條款應當是有意義的條款，或者能夠指導當事人行為、明確其權利和義務，或者在發(fā)生糾紛的時候能夠作為解決糾紛的依據(jù)。合同條款應服務于交易的安全、便利。
筆者實踐中看到，將他人之前合同生搬硬套過來，改個名稱、價款等信息就用，有的2000年簽署的合同，還約定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合同法》，這樣的合同看似條款齊備，但毫無意義，沒有具備合同“定分止爭”應有的功能。
又比如，筆者在實踐中，也大量看到約定：
丨“如合同在履行過程中發(fā)生爭議，由雙方友好協(xié)商解決，若協(xié)商不成，任何一方可向有管轄權的法院提起起訴”
這種條款的內容沒有任何指向，約定是空洞的。如果意圖約定由某法院管轄，就應約定的明確無誤，例如：任何一方均可向合同簽訂地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或者，任何一方均可向甲方住所地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提示二：合同“商務條款”的審查
實踐中，多數(shù)法務認為涉及到雙方交易事項的條款，都是商務條款，是業(yè)務的事，和法務無關。法務只審查一下法律適用、爭議解決等“法律條款”即可，但忽略了合同是一個整體，很難區(qū)分何為“商務”，何為“法律”。舉個例子，在常見的買賣合同中，價格由業(yè)務部門確定，但這個價格如何構成、稅費承擔、以及付款的方式等，則法務人員要審查。
筆者認為，法務審查合同要把握住交易的關鍵風險點，而不是僅關注所謂的“法律條款”，反倒是合同的“商務條款”才是更應該關注的，不然，法律審查可能就是改改錯別字，難以體現(xiàn)價值，合同審查能力也難以獲得提升。
提示三：不以名稱認定文件法律效力
最高法2012年頒布的《關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2條規(guī)定：
丨當事人簽訂認購書、訂購書、預訂書、意向書、備忘錄等預約合同，約定在將來一定期限內訂立買賣合同，一方不履行訂立買賣合同的義務，對方請求其承擔預約合同違約責任或者要求解除預約合同并主張損害賠償?shù)模嗣穹ㄔ簯柚С帧?/p>
筆者在實踐中，看到過備忘錄、意向書、框架協(xié)議等文件，這些文件不是一律沒有法律約束力，要根據(jù)當事人是否有受約束的意思表示，文件約定的內容是否明確具體、可操作來判斷其法律效力與性質。
由于意向書、框架協(xié)議等定性的模糊，如果確定不想讓意向書等文件具有法律約束力，建議在文件中明確表明該文件不具有法律約束力、不構成有約束力的合同，各方后續(xù)將簽署正式的書面合同，約束法律關系。
提示四：不擅長領域合同的審查
對于合同中業(yè)務的不熟悉，也是制約法務人員審查能力的“瓶頸”，筆者在實踐中對于不熟悉的業(yè)務，通常用三種途徑了解：一是詢問業(yè)務人員，二是上網(wǎng)查看該業(yè)務的研報，三是看規(guī)范該業(yè)務的主要法律法規(guī)。
上述三種方式是臨時抱佛腳，如果法務要快速專業(yè)的就不熟悉業(yè)務的合同給出法律意見，在平時對新生事務要保持敏感，注意業(yè)務積累，參加相關業(yè)務知識培訓（不只法律培訓）。
提示五：筆者審查合同常用網(wǎng)站
1.國家企業(yè)信用信息公示系統(tǒng)、企查查；2.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無訟案例；3.上交所、深交所官網(wǎng)；4.阿里研究院、慧博；5.北大法寶、威科先行、法律之星；6.Baidu、Google。
作為法律人，合同實務工作必定是少不了的
面對合同無從下手？
來合同寫改集訓營，助您馳騁律場！
END
做最懂企業(yè)需求的法商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