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楊伯峻:子貢問道:“有沒有一句可以終身奉行的話呢?”孔子道:“大概是“恕”吧!自己所不想要的任何事物,就不要加給別人。”
錢穆:子貢問道:“有沒有一個字可以終身行它的呢?”先生說:“怕只有一個恕字吧!你自己不愿要的,莫把來施加別人。”
李澤厚:子貢問道:“有一句話可以一生遵循的嗎?”孔子說:“大概是“恕”吧:自己所不想要的,便不要給予別人。”
詳解:錢認為“言”解釋成“字”,其余兩人認為“言”解釋成“句”,這都是膚淺之見。其實,這里的“一言”,不在“字句”間,是“言”而“一”。“一”,純一不雜,而沒有“一”,何來“終身行之”?“行”,發(fā)hang,連續(xù)貫穿。一而行之,也就是一而貫之的意思。注意,子貢所理解的一而貫之,與孔子所理解的是不同的。子貢希望得到一個規(guī)律、一個定義、一個天理、一個天道之類東西“一而貫之”,這也是絕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一個上帝式的想法,但這顯然不是孔子的“一而貫之”所指。對于孔子來說,只有現(xiàn)實的當下才是“一而貫之”的,沒有任何不變的準則、道德等是可以“一而貫之”的,為了表明這個問題,孔子因而有下面的回答。
“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其恕乎?”的倒裝,千古以來,所有人都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成了所謂孔子的“恕”道,其實都是把這句倒裝話的意思給搞反了。“其..乎”的句式,表示的是詰問、反問。正因為當時都喜歡談論所謂“恕”道,而且給出不同的定義,認為自己的定義才是正確的,然后都企圖把自己的定義“一而貫之”,這種想法,就如同子貢的想法一樣,孔子就用一個反問句給于反駁。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當時最流行的對“恕”道的定義,也是最普通的常識,孔子反問,難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是“恕”道嗎?顯然,孔子并不一味地、脫離當下現(xiàn)實地認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是所謂的“恕”道。通過反駁這個最常識言論的非絕對性,孔子就表明了沒有什么言論是可以如子貢所認為的可以終身一而貫之的??尚Φ氖?,千古以來,竟然被這樣一個簡單的反問句所疑惑,竟然把孔子反對的東西當成孔子的東西,這《論語》被這群儒生飯桶給當飯吃了,還論什么語呀?
其實,假設“己所不欲”的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么“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否要“勿施於人”呢?如果否,這就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言論矛盾,如果是,既然“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要“勿施於人”,那還廢話什么?這樣的垃圾言論竟然成為兩千多年來強加給孔子的所謂語錄,簡直無聊透頂??鬃釉趦汕Ф嗄昵熬涂闯鲞@話的邏輯矛盾,看出這是一句垃圾廢話,一個“其恕乎?”的詰問就把這話給扒了皮,可惜兩千多年來的人都是睜眼瞎,竟然沒一個人再指出,可笑可憐呀!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子貢問:“有可以終身一而貫之的言論嗎?”孔子說:“自己不想要的就不施加給別人,難道就是“恕”嗎?”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楊伯峻:子貢道:“我不想別人欺侮我,我也不想欺侮別人。”孔子說:“賜,這不是你能做到的”
錢穆:子貢說:“我不要別人把這些加在我身上,吾亦不要把著來加在別人身上。” 先生說:“賜呀!這非你(能力)所及呀!”
李澤厚:子貢說:“我不想別人強加什么東西給我,我也不想強加給別人。”孔子說:“子貢呀,這不是你所能辦到的。”
詳解:本章重點在何謂“加”?上面與通常都解釋為“施加、強加”,其實,這都是“加”的延伸意思。“加”,從“口”而用“力”,十分形象,本義是虛報、夸大其辭、說過頭話、在原來的基礎上增添、把本來沒有的添加上去、誣枉。子貢自己不想誣枉別人,也不希望別人誣枉自己,孔子認為,這不是子貢所能辦到的。其實,何只子貢,只要是社會中的人,只要是在“人不知”中的人,就不可能辦到,連孔子自己也不能辦到。
這子貢,從來就沒明白孔子,依然繼續(xù)他的“一而貫之”的名言游戲,本章又來了一個“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又發(fā)著“我不想別人誣枉我,我也不想誣枉別人”的夢。但在當下現(xiàn)實中,這種玩意從來就不可能“一而貫之”,從來就是幻想,不可能實現(xiàn)。一個人對別人的評論、觀察,“不患”地在其角度上,在量子力學中,觀察者不可能“無加”于觀察結(jié)果之外,在現(xiàn)實的當下,在“人與人”的觀察中,顯然也不可能,這種“無加”的把戲如果被當成一個目標去追求,就是大傻瓜,就像企圖在量子力學中排除觀察者狀態(tài)的影響一樣??鬃釉诙Ф嗄昵熬兔靼走@個道理,一句“賜也,非爾所及也”,說白了,就是“子貢,別腦子進水、白日做夢”。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子貢問:“我不想別人誣枉我,我也不想誣枉別人。”孔子說:“子貢啊,這不是你所能達到的。”
62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楊伯峻:孔子道:“賜!你以為我是多多地學習又能夠記得住的嗎?”子貢答道:“對呀,難道不是這樣嗎?”孔子道:“不是的,我有一個基本觀念來貫串它。”
錢穆:先生說:“賜呀!你以為我是多學了而一一記在心的嗎?”子貢對道:“是呀。(隨又說)不是嗎?”先生說:“不是的。我是在此多學中有個一來貫通著的。”
李澤厚:孔子說:“子貢,你以為我是多學多記的人嗎?”子貢回答說:“對。不是這樣嗎?”孔子說:“不對。我是用一個基本看法來貫串它們。”
詳解:本章字面意思很簡單,但所有的解釋,都把孔子的“一以貫之”當成用一種思想、一種觀念、一種看法、一種邏輯、一個上帝、一種主義為基礎的子貢類的“一而貫之”。當然,這種觀念很常識,人,從最原始的對自然神秘的崇拜,把自然、天、神秘力量當“一”,到巫教類的,把人與自然、上帝、天之間某種靈魂類的溝通、神秘的感應為“一”,再到所謂的理、道、梵、絕對精神、自然規(guī)律、科學知識、資本力量、拜物教等等為“一”,人如浮萍,總要尋“一”為依靠,甚至要弄一個所謂的“人”出來,人道主義一番,其實都如喝鹿趁陽焰,自瀆鬧劇一場。
“一以貫之”,可一者,必是“不患”者,對于現(xiàn)實中的人,最基礎的、最前提性的、最可“一”的,就是當下的現(xiàn)實本身,一切離開當下現(xiàn)實的,都非一。如前所說,《論語》的關鍵在承擔,承擔什么?就是承擔這當下的現(xiàn)實,必須首先承擔這當下的現(xiàn)實,才可能有改造、超越。“聞見學行”“圣人之道”,就是“一以貫之”的另一種說法,直下承擔,才可能“聞見學行”“圣人之道”,才可能“一以貫之”,否則就只能繼續(xù)制造些名言的垃圾來延續(xù)自欺欺人的把戲。
“之”,沒有具體所指,可以泛指一切當下現(xiàn)實中一切的東西,可以是具體現(xiàn)象,也可以是某種抽象理論,可以包括現(xiàn)實人生中一切可以被“識”的東西。多學并不能識之,如果不能當下承擔,所謂的多學,不過是名言游戲??鬃铀J為的“學”,都是以對現(xiàn)實的直下承擔為前提的,也就是以“一以貫之”為前提的。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孔子問:“子貢啊,你把我當成不斷學習從而了解現(xiàn)實當下的人嗎?”子貢回答:“對,不是這樣嗎?”孔子說:“不是啊,我只是直下承擔當下現(xiàn)實而貫通它。”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楊伯峻:孔子說:“參呀!我的學說貫穿著一個基本觀念。”曾子說:“是。”孔子走出去以后,別的學生便問曾子道:“這是什么意思?”曾子道:“他老人家的學說,只是忠和恕罷了。”
錢穆:先生說:“我平日所講的道,都可把一個頭緒來貫串著。”曾子應道:“唯。”先生出去了,在座同學問道:“這是什么意思呀?”曾子說:“先生之道,只忠恕二字便完了。”
李澤厚:孔子說:“曾參呀,我的思想行為是貫通一致的。”曾子說:“是。”孔子走出后,其他學生問:“什么意思?”曾子說:“老師所講求的,不過是忠和恕罷了。”
詳解:關于孔子的“一以貫之”,兩千多年來爭論不休。最常見的,就是先假設一所謂“仁”道,人人本于心,從而因我心而貫通萬人之心,進而萬世人之心。這假設的荒謬性,根本不值得反駁。如果這假設成立,那么,集中營里的猶太人在被扒皮拆骨時一定感應到希特勒一人的快感、仁慈,從而被扒皮拆骨還高潮不斷;南京大屠殺的時候,無論殺者、被殺者還是觀看者、評論者都一起快感不斷,所以萬世以后漢奸都可以長盛不衰了。這里,千萬別用誰誰誰不是人的邏輯來搪塞,老話說的好,“一種米養(yǎng)百樣人”,都是人,只是在“人不知”社會的當下現(xiàn)實中,這人和人不是一樣的人。這不是什么上帝、先驗的邏輯,而是當下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邏輯所決定的,在這點上,孔子和馬克思是一致的。
但孔子的學生們,總是自作聰明,本章的主角曾參,孔子死時才29歲,來了一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為禍神州2000多年。本章字面意思很簡單,但其中情節(jié),卻與下面神會的故事類似。
曾參是孔子的關門弟子,神會也可以算是惠能的關門弟子,但這兩個關門弟子,其實都沒入門。一天惠能問:“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諸人還識否?”這就如同孔子說“參乎!吾道一以貫之”,這里也同樣有一個潛臺詞“還識否?”神會就搶著回答惠能:“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這就如同曾參說“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孔子后面說什么,《論語》里沒記載,但在《六祖壇經(jīng)》里,惠能對神會的回答有如下回應:“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蓋頭,也只成個知解宗徒!”這回應完全可以同樣給曾參:“向汝道吾道一以貫之,汝便喚作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汝向去有把茆蓋頭,也只成個知解宗徒!”
曾參,也就是一知解宗徒,神會和曾參這兩個知解宗徒,在歷史上卻有相同的一點,就是都成了把本門“發(fā)揚廣大”的人,神會掃蕩北宗使得惠能的南宗一脈大顯,而曾參,后來成了曾子,成了孔子門人里實際上影響最大的一個。曾參比神會為禍更深的是,當時禪宗大德輩出,神會這門都沒找著的一脈很快就斷滅了,而孔子門下,真得孔子之髓的顏回比孔子還早死,后繼無人,結(jié)果就給曾參這知解宗徒搞出大名堂,2000年來對中國有著最大影響的儒家,其實就是曾家一脈,其門派出了子思,再下傳孟子,四書中,除了《論語》,另外《大學》、《中庸》、《孟子》,三本都出自曾參門下,由此就知道,中國這兩千多年的正統(tǒng)儒家究竟都是些什么貨色了。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孔子說:“曾參啊!我“聞見學行”圣人之道一以貫之。”曾參說:“是。”孔子出去??鬃拥钠渌茏訂枺?#8220;“一以貫之”是什么意思?”曾參回答:“老師的道理,只是“盡已之心以待人,推己之心以及人”罷了。”
63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楊伯峻:有子說:“他的為人,孝順爹娘,敬愛兄長,卻喜歡觸犯上級,這種人是很少的;不喜歡觸犯上級,卻喜歡造反,這種人從來沒有過。君子專心致力于基礎工作,基礎樹立了,“道”就會產(chǎn)生。孝順爹娘,敬愛兄長,這就是“仁”的基礎吧!”
錢穆:有子說:“若其人是一個孝弟之人,而會存心喜好犯上的,那必很少了。若其人不喜好犯上,而好作亂的,就更不會有了。君子專力在事情的根本處,根本建立起,道就由此而生了。孝弟該是仁道的根本吧?”
李澤厚:有子說:“做人孝敬父母,尊愛兄長,而喜歡冒犯上級官長的,少有。不喜歡冒犯上級而喜歡造反作亂的,從來沒有。君子在根本上下工夫,根本建立好了,人道也就生發(fā)出來。孝敬父母,尊愛兄長,就是人的根本吧?!”
詳解:前面一直說孔子的弟子們是如何對孔子進行歪曲,如何把自己的私貨夾帶到《論語》之中,其中最過分的就是這位“有子“了。在《論語》中,孔子其他弟子都稱呼名字,只有“有子”和“曾子”是被帶上“子”的尊稱,連顏回這孔子最出色的弟子,在《論語》中也沒被稱為“顏子”,這就很奇怪了。最奇怪的是,在《論語》通常排序里,“有子”的第一條語錄排在孔子最出名的三個“不亦”后面,等于在500多條語錄中排名第二,是所有弟子里最早出現(xiàn)的,而“曾子”的第一條語錄,被排在第四位,是所有弟子里第二出現(xiàn)的?,F(xiàn)在,搜索排位還要付費,這“有子”與“曾子”,都是孔子晚年才收的弟子,有何德何能單獨被尊稱而且排位如此靠前,完全占據(jù)最好的廣告位置,二千多年來,讓如此多人看《論語》時,都被迫第一時間記住這兩位,憑什么?唯一合理的解釋,現(xiàn)在流傳的《論語》就是這兩位的弟子合伙編輯的,其中大量夾帶了他們的私貨,這簡直是中國文化史上最無恥的一筆。
本章,字面意思很簡單,上面三位都解釋了,大同小異,而最大的問題是,這“有子”說了那么多廢話,其核心思想還是為了扼殺所有的“犯上作亂“者。儒學剛猛,充滿反抗精神,竟然被這“有子”閹割成奴才玩意。這人還特虛偽,最后所謂“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說的可不是“孝弟”,因為按照前面“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的邏輯,為什么強調(diào)、宣揚“孝弟”?就是因為“孝弟”了就不“犯上”,進而就不“作亂”。按這種邏輯,并不是“孝弟”本身真被此人看重,而是宣揚“孝弟”導致的不“犯上作亂”結(jié)果符合了此人所代表的、害怕被“犯上作亂”的那一群人的利益。而又是誰最怕“犯上作亂”呢?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楊伯峻:孟懿子向孔子問孝道??鬃诱f:“不要違背禮節(jié)。”不久,樊遲替孔子趕車,孔子便告訴他說:“孟孫向我問孝道,我答覆說,不要違背禮節(jié)。” 樊遲道:“這是什么意思?”孔子道:“父母活著,依規(guī)定的禮節(jié)侍奉他們;死了,依規(guī)定的禮節(jié)埋葬他們,祭祀他們。”
錢穆:孟懿子向:“怎么是孝道?”先生說:“不要違逆了。”一日,樊遲為先生御車,先生告訴他說:“孟孫問我孝道,我答他不要違逆了。” 樊遲說:“這是什么意思呀?”先生說:“父母生時,當以禮侍奉;死了,以禮葬,以禮祭。”
李澤厚:孟懿子問如何是孝?孔子回答說:“不要違背。”樊遲替孔子趕車,孔子對他說:“孟懿子問我如何是孝,我回答說不要違背。” 樊遲問道:“這是什么意思?”孔子道:“父母親活著,按照禮制來事奉;死了,依照禮制來安葬,依照禮制來祭祀。”
詳解:“孝”,對于孔子、儒家來說,只是一個很日常的概念。在孔子那里,絕對沒有后世被改裝的所謂“以孝治天下”的想法。孟懿子,魯大夫,其父要求其學禮于孔子,也算是孔子早期弟子之一,但此人對孔子有點像猶大之于耶穌,所以后來一般都不把他當成孔子的弟子。
“違”,本義“離開”;“無違”,就是不要離開當下社會的現(xiàn)實,這包括了文化、經(jīng)濟等。后來有些人把“無違”當成不要違背父母,這顯然是不對的,于實際情況不合,難道殺人放火之輩就沒有兒女?難道他們的兒女也要跟著殺人放火才是“無違”?而且,孔子在后面也給出了“無違”的解釋“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這里,孔子強調(diào)的是“禮”,由于“禮”在《論語》中被反復提到,很多相關問題必須在后面逐步解決,但這里必須首先知道,“禮”對于孔子來說是當下的,沒有超越現(xiàn)實永恒不變的“禮”。
“禮”,最初與“祭神求福”的“禮儀”相關,進而引申到社會生活中各種行為上某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范,而這,必然與當下社會當下本身相關。而“孝”本身,也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范,同樣具有當下性。因此,在孔子看來,所謂的“孝“,是在社會行為規(guī)范的動態(tài)系統(tǒng)中一個當下的呈現(xiàn)。沒有任何先驗的規(guī)范,使得“孝”有絕對不可更改的標準。如果你父母是漢奸、東條英機,大義滅親就是最大的“孝”,這才是真正的“無違”。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孟懿子問孝??鬃诱f:“不要離開。”樊遲替孔子趕車,孔子對他說:“孟孫向我問孝,我回答說:“不要離開”。” 樊遲說:“什么意思?”孔子道:“父母在世,用社會當下約定俗成的規(guī)范去侍奉他們;父母去世,用社會當下約定俗成的規(guī)范去安葬、祭祀他們。”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於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
楊伯峻:子游問孝道??鬃诱f:“現(xiàn)在的所謂孝,就是說能夠養(yǎng)活爹娘便行了。至于狗馬都能夠得到飼養(yǎng);若不存心嚴肅地孝順父母,那養(yǎng)活爹娘和飼養(yǎng)狗馬怎么去分別呢?”
錢穆:子游問:“怎么是孝道?”先生說:“現(xiàn)在人只把能養(yǎng)父母便算孝子。就是犬馬,一樣能有人養(yǎng)著。沒有對父母一片敬心,又在何處作分別呀!”
李澤厚:子游問如何是孝?孔子說:“今天所謂孝只講能夠養(yǎng)活父母。人也一樣養(yǎng)活狗、馬。不尊敬,那有什么區(qū)別?”
詳解: 本章字面意思很清楚,但與上章視角不同。上章是站在整體的社會結(jié)構角度審視“孝”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規(guī)范的當下性。而本章,是站在具體個體的角度,審視“孝”作為一個具體的個體行為的當下性。所謂“在貌為恭,在心為敬”,孔子強調(diào)“敬”,而不是表面上的“養(yǎng)”。心,惟在當下,一心不敬,則不過將父母當成犬馬,即使能養(yǎng)之,又有何益?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於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
子游問孝??鬃诱f:“能養(yǎng)父母就被認為是現(xiàn)在的孝了。甚至狗和馬,都會有人養(yǎng);如果內(nèi)心不敬,又用什么來區(qū)別這兩者?”
65
楊伯峻:孟武伯向孔子請教孝道。孔子道:“做爹娘的只是為孝子的疾病發(fā)愁。”
錢穆:孟武伯向:“怎樣是孝道?”先生說:“讓你的父母只憂慮你的疾病。”
李澤厚:孟武伯問如何是孝?孔子說:“使父母親只擔心子女的疾病。”
詳解:上三解中,楊的解釋變成答非所問,顯然大錯特錯;錢、李的解釋大同小異,但都把孝變成了一種行為規(guī)范而脫離了實際情感的當下基礎。
孟武伯,上章孟懿子的兒子。“父母唯其疾之憂”是“唯其疾之憂父母者”的倒裝與省略,“唯”,縱使;“其”,指代兒女;“之”,結(jié)構助詞??鬃舆@里說的很平易,也很有操作性。什么是孝?孔子給出一個判別的標準,就是“兒女縱使生病也擔憂父母的那種感情”,為什么?因為自己生病而使得父母擔心,更使得父母得不到照顧,為此不安,因此產(chǎn)生憂愁。這種感情是當下產(chǎn)生、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需要什么道德規(guī)范去約束。
本章,如上章,同是站在具體個體的角度,審視“孝”作為一個具體的個體行為的當下性。孝,不是一種虛無飄渺的道德概念,而是一種真切的當下的感情,縱使你生病,也當下產(chǎn)生擔憂父母的感情,這就是孝。當然,平時沒有生病時,當下產(chǎn)生擔憂父母的感情,同樣也是孝。但在生病等極端情況下,依然能當下自然地產(chǎn)生擔憂父母的感情,這種孝才算是經(jīng)歷考驗的。有些所謂的孝子,平時口比蜜甜,真到緊要關頭,只想著自己,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不用說自己生病等情況了,這些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孝。
注意,這里的“疾”只指生病,不指那些不當行為等導致的過患。人間最大的不幸莫過于白發(fā)送黑發(fā),任何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因為一些惡習而遭遇意外的兒女,都是世間最不孝之人。另外,因為自己的行為遭受傷殘、牢獄等,道理也是一樣的。為什么?一個因為自己的不當行為而導致傷殘、牢獄、甚至死亡的,絕不可能在當下真正產(chǎn)生對父母的擔憂,這些人心里如果真的擔憂父母,就不會容忍自己有任何不當行為而把自己陷入險地。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孟武伯問孝,孔子說:“(孝就是)縱使自己生病也擔憂父母的那種當下產(chǎn)生的感情。”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楊伯峻:子夏問孝道??鬃拥溃?#8220;兒子在父母前經(jīng)常有愉悅的容色,是件難事。有事情,年輕人效勞;有酒有肴,年長的人吃喝,難道這竟可認為是孝?”
錢穆:子夏向:“怎樣是孝道?”先生說:“難在子女的容色上。若遇有事,由年幼的操勞,有了酒食,先讓年老的吃,這就是孝了嗎?”
李澤厚:子夏問如何是孝?孔子說:“不給父母好臉色看。有事時,年輕人效勞服務;有酒飯,讓年長的先吃;這難道就是孝嗎?”
詳解:“色”,本義臉色;“難”,為難;“事”,事故;“服”,負擔;“其”,指代“事”;“勞”,煩勞,麻煩;“弟子”,年輕人;“先生”,年長者;“饌”,吃喝;“曾”,本義是副詞,加強語氣。
本章依然是站在當下的情感角度討論“孝”,“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在一般人看來,就是“孝”了,但孔子并不這樣認為。因為這種所謂孝的行為,完全可以是不情愿、在某種道德規(guī)范壓力下出現(xiàn)的,這種行為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當下情感,露于外,就會“色難”,這就不能算是“孝”。
纏中說禪白話直譯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子夏問孝,孔子說:“有事故,讓年輕人負擔其中的煩勞;有酒食,讓年長者吃喝;但如果這些行為不是發(fā)自當下的情感,只是由于一種道德規(guī)范的力量,內(nèi)心不情愿甚至在外顯露出臉色為難,那么,難道就能把這種行為當成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