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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末帝李從珂決意逼反重臣——河東節(jié)度使石敬瑭,派大兵圍困了太原。 石敬瑭在李從柯登基過程中立有大功,現(xiàn)在卻遭如此對待,十分心寒,他一面奮力抵抗,一面寫奏章派人向契丹求援。奏章由桑維翰所寫,內(nèi)容是請稱臣于契丹并父事之,事成后愿割盧龍(唐末河北三鎮(zhèn)之一,即幽州)及雁門關(guān)以北諸州與契丹。
▲盧龍節(jié)度使勢力范圍
同年11月12日,遼太宗耶律德光冊封石敬瑭為大晉皇帝,改元天福,定國號為晉,還把自己身上的衣冠解下來授給石敬瑭。大晉在契丹支持下統(tǒng)一了中原,石敬瑭則按約定確立了大晉與遼朝的友好關(guān)系,并將幽云十六州割讓給了契丹。對于這一段歷史,后世對石敬瑭向來是嗤之以鼻,痛斥責罵者不可勝數(shù),更有人將其列為和吳三桂齊名的大漢奸。
究其原因,不外乎三大罪名。首先,石敬瑭主動割讓燕(幽)云十六州;其次,石敬瑭主動向異族契丹稱臣,認比自己年輕的遼太宗耶律德光為父,嚴重違背了傳統(tǒng)人倫禮教。最后,石敬瑭還引來契丹軍隊剿滅后唐。接下來,我們就來仔細分析下以上三個罪名。
▲契丹貴族復原蠟像
首先,很多人因為石敬瑭割讓燕云十六州認為他是大漢奸、賣國賊,卻忽略了一個尷尬的現(xiàn)實——石敬瑭壓根就不是漢人,而是沙陀人。根據(jù)《新五代史》,石敬瑭的祖先為中亞(西夷)人,后從沙陀移居太原,而其墓志銘中又記載他是后趙石勒(羯族)后裔。無論如何,石敬瑭都不是漢人,對漢人談不上有什么好感,“漢奸”這個稱呼也與他無關(guān),最多是“沙陀奸”。
同時,我們也應注意到,石敬瑭生活在五代時期。短短73年中出現(xiàn)五個朝代,平均每個朝代也就十幾年,而且這5個朝代還很有意思的,除第一個朝代后梁是由漢族亂臣賊子朱溫建立外,剩下四個朝代大都從晉王李克用的關(guān)系網(wǎng)中派生出來,其中后唐、后晉和后漢均為沙陀人所建,還有一個后周也和沙陀人有關(guān)。
▲大唐晉王李克用畫像
后唐建立者莊宗李存勖是李克用的長子,而后唐鼎盛時期的皇帝是李克用義子李嗣源;后晉的建立者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后漢建立者劉知遠,起初為石敬瑭的得力干將;至于后周太祖郭威,不過是李存勖當初手下的一名小兵。這樣看來,五代幾乎是沙陀人的天下,讓他們?yōu)楹笫罎h人著想,根本就是一件強人所難的事情。
▲后晉全盛時期疆域圖
然后我們再看一下石敬瑭向契丹稱臣,認比自己年輕的耶律德光為父的這個問題。其實從輩分上來看,石敬瑭認耶律德光為父沒什么大問題。遼晉結(jié)盟時,李克用和耶律阿保機互為兄弟,而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李嗣源是李克用的義子,再看耶律德光,他是耶律阿保機的兒子。
雖然關(guān)系隔得有點兒遠,但是按照輩分來算,石敬瑭認耶律德光為義父,并沒有任何問題,與后世所謂的年齡大小毫無關(guān)系。在子淵看來,真正令漢人們感到羞恥的不應該是石敬瑭自稱“兒皇帝”、認耶律德光為“父皇帝”,而應該是朱溫弒君時,大唐各方諸侯無人應援,冷眼旁觀以保存實力,甚至還有一些在趁火打劫,以至于朱溫成功篡唐,自立后梁。
▲清人所繪后晉高祖石敬瑭像
至于引契丹兵滅后唐這個問題,李嗣源的第三子李從厚討伐李從珂失敗后,曾向石敬瑭求助,然而石敬瑭選擇幫助李從珂。但李從珂登基后不相信石敬瑭,對他各種猜忌,先是于清泰二年(公元935年)派武寧節(jié)度使張敬達駐兵代州,以監(jiān)視石敬瑭。第二年,李從珂又調(diào)任石敬瑭為天平節(jié)度使,意圖削其兵權(quán)。石敬瑭拒絕調(diào)任,結(jié)果被被后唐軍隊包圍,心有不甘的他只得宣布叛變。在發(fā)現(xiàn)自己打不過時,石敬瑭這才向契丹求救。
▲如今的明長城
最后再講講割讓燕云這個問題。燕云十六州就是現(xiàn)在的北京、天津全境,河北北部以及山西北部,又稱“幽薊十六州”?!把嘣啤币幻钤缫娪凇端问贰さ乩碇尽?,包括燕(幽)、薊、瀛、莫、涿、檀、順、云、儒、媯、武、新、蔚、應、寰、朔,共十六州。在唐朝末年以及后來的五代時期,此地發(fā)展明顯滯后于中原腹地,倒是滋生了不少割據(jù)勢力。至于有人說石敬瑭把長城割讓給了遼國,這完全是無稽之談,要知道如今的山海關(guān)-懷柔-居庸關(guān)-大同一線的長城,直到明朝以后才得以完備。
▲“澶淵之盟”復原場景
為什么講不是石敬瑭割讓的幽云呢?因為在石重貴為帝時,契丹違反與石敬瑭的約定入侵后晉,親手撕毀了當初與后晉的協(xié)定,也就沒有了占領(lǐng)幽云的依據(jù)。雖然幽云十六州實際為遼朝統(tǒng)治,但他們沒有法理基礎。而宋真宗在“澶淵之盟”中卻與遼約定,宋遼兩國以白河溝為界互不侵犯,以法律的形式把幽云十六州給徹底賣了,遼國也從此才有了占領(lǐng)幽云的依據(jù)。
況且當初石敬瑭是走投無路,為求自保才和契丹進行約定的。在成為后晉皇帝后,石敬瑭不僅自身清廉,對百姓也是采取安撫政策,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使得統(tǒng)治地區(qū)的經(jīng)濟得以恢復。石敬瑭臨終前都記得幽云,也一直渴望收復幽云,只是實力有限,只能留下遺言讓繼任者繼續(xù)奮斗。
▲宋徽宗趙佶《聽琴圖》
總之,石敬瑭是一個很獨特又很微妙的人物。在那個“都來十五帝,播亂五十秋”的戰(zhàn)亂年代,其個人能力以及品德操守起碼是中上水平(鐵定能排在他前面的只有李嗣源、郭威、柴榮)。至于為何背上千古罵名,其實全與兩宋文人有關(guān)。北宋一代,士大夫們一方面享受著百年和平帶來的富足生活,一方面又做著天下一統(tǒng)的美夢,他們毫不關(guān)心北方鄰居已從草原部落轉(zhuǎn)化為文明帝國,也不想探究宋朝武功不利的根本原因。到了南宋,半壁江山、衣冠南渡,文人們的國仇家恨需要一個宣泄出口,于是第二次神州陸沉的黑鍋,就逐漸被扣到了一個沙陀人身上,永遠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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