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畫｜

黃阿忠的水墨畫

文｜子游

黃阿忠先生是著名的油畫家，在藝術(shù)界享有盛名。海上藝術(shù)家近些年來都以西洋藝術(shù)觀改良中國畫藝術(shù)，實際上是海上畫派的傳統(tǒng)，其中，包括黃阿忠先生的畫作。他的油畫寫生和創(chuàng)作以西方現(xiàn)代派或表現(xiàn)主義手法，在作品的品質(zhì)上很瀟灑、松脫，以意象造型為主，這恐怕又得益于他對中國畫藝術(shù)研究有關(guān)。他的油畫創(chuàng)作，漸漸也與當(dāng)代的許多油畫家拉開了距離，這也是他獨樹海上畫壇乃至全國油畫界最靠譜的做法。據(jù)友人告之，他平常愛好很多，不僅畫油畫、畫水墨畫、還喜歡用彩色畫棒畫非常多的作品，這三種材料各有浸染，相互作用，別出心裁，獨有味道。還有他喜歡喝酒、下圍棋，文章也很好，不落人后。比如一場藝術(shù)聚會，如果他在場，場面很生機勃勃，讓人津津樂道，是眾人的開心果。

記得，最早讀他的文章是十幾年前。當(dāng)年，在畫家邊平山的新年畫展中，讀到黃先生為他寫的序言，文章簡潔明快，精準(zhǔn)闡述了他對邊平山本人和藝術(shù)狀態(tài)的理解，獨有視角，印象很深。后來，又看到他許多油畫作品，只是水墨畫不常見，近來好友吳可說“黃先生畫了很多水墨，有空可以見見?！眲偤?，那段時間出差上海，得了空閑，便有了機會去造訪他的畫室，見了不陌生，感觸良多，尤其看了很多他畫的水墨畫，印象讓人難忘。

記得那天與黃先生是第一次見面，彼此卻沒有生份，很投緣，邊喝茶邊聊天，不一會兒就談到水墨畫的話題，歡時見人從畫柜里便取出幾本作業(yè)（平常不示人的那種，包得很嚴(yán)實），多是存貨，很多冊，我與吳可當(dāng)著黃先生的面一冊一冊讀下來，一個小時輕松過掉了。稍作休息喝茶聊天，一會兒他又從柜子里面搬出一套一套的，說：“難得來，讓我多看一點?！币沧屌赃叺膮强沙粤艘惑@，他說：“他從來沒見過黃先生的這些畫，也很激動，太精彩了?！被蛟S，第一次見面，或許第一次看到這么多作品，初算一下有兩三百張，在不長的時間里，眼睛都有點疲了。還有幾冊沒有打開，我說，等到下次來吧，不然，再見面時好像沒有理由。黃先生笑了，一個不長的下午，訪友的感覺越來越好，印象里，這些年，海上藝術(shù)新群體中，水墨畫是直接沒落了，很難，也不容易在全國畫展上雄起。大多數(shù)的水墨藝術(shù)家喜歡洋派的做法，像黃先生這樣子的藝術(shù)家很少很少，同代藝術(shù)家中，還有像張培成、韓碩、蕭海春，他們是水墨畫家，看了黃先生的水墨畫，讓人心動，不落俗套，有想法，有意韻，有特點，很喜歡。當(dāng)下拍了一些圖帶回，回想一下，記憶里他的那些作品不乏有新鮮的觀念和手法，又還有一些海上畫派老傳統(tǒng)的精神價值以及在形式上富有開拓性和前瞻性，比如作品《水鄉(xiāng)系列》，幾乎以意象形式構(gòu)成畫面，隨意感極強，卻還存在空間的意味，水與色、與線、與象，印象感極強，這其中以結(jié)構(gòu)為主體，但用色用筆卻輕松自然而然，仿佛在一種模糊里看水鄉(xiāng)，呈現(xiàn)意去趣。其中，一幅房舍與船搭配，與遠(yuǎn)山成像，即入了水鄉(xiāng)景致，然而遠(yuǎn)與近，與留白，凸顯筆勢；還有一幅是由小橋與房舍構(gòu)成，幾乎全是線條的組合，成就畫面里的感受力，那些勾寫間與點染賦色之后的效果，必然呈現(xiàn)水鄉(xiāng)的韻味，看上去簡約，卻很是豐富。

另外《阿忠風(fēng)景冊》冊頁中《中得心源》，以風(fēng)景畫取意，見端木蕻良跋：“要畫生命的'思想樹’，生命就是美！”還有林曦明先生、康樂先生、程十發(fā)先生、沈柔堅先生、鄭重先生、章文先生等題跋簽名，可見此冊頁的份量。此冊頁的畫法與其他冊頁里的畫作截然不同，以色墨寫得，構(gòu)圖基本上是憑直覺帶來的水與墨之間的融合得到畫面，每一幅都很意外與驚喜，這些山景，筆觸近似于油畫筆，跌宕的色墨中呈現(xiàn)質(zhì)感。那些畫面里的房舍、樹木、天空、溪水、石泉、云氣，在不同畫面形質(zhì)別樣，最讓人激動，還是畫里的色彩沉重而豐富。

讀到《峰巒清氣圖》冊頁，其每一幅的造稿沒有雷同，恰入題目所言，一派清氣也。清氣其中，滿構(gòu)圖居多，均以墨色相融而成，與直接勾勒賦色，直白而果敢，率真氣格，雖皆為小景寫稿，似黃山、似富春、似江南春色、似瀟湘云水，加上墨與色的搭配，時壯碩之美，時悠然之美，時又清氣一派，都有些玩味的狀態(tài)，破舊式可就，提時代精神，讓人大開眼界。

另一套《清氣圖冊》，全然是沒骨畫法，既得氤氳溫雅，超然象外，偶見花朵、荷桿、荷葉，互相支撐，構(gòu)成每一幀別樣的畫面，淡墨淡色有之，線與線交織有之，清氣滿乾坤有之，往往是在極小的空間里完成的，凸顯出藝術(shù)品格，將色與墨之間水韻的感覺弄到一種虛空狀態(tài)，干凈而純粹。

山水中的《溪聲淙淙》，可以理解為是在勾勒和淡染中呈現(xiàn)的山水丘壑，其中的用紙是草底纖維紙紋，材料與墨象、勢象的融合很舒服。那《江帆片片云中來》，呈現(xiàn)虛淡空濛之意，極有意韻，云濤滿滿，呈現(xiàn)水天一色之感受，遠(yuǎn)景近像的結(jié)構(gòu)，層層相疊，淡與濃，虛與白之間皆得意境，極為中正。又如《高山千仞玉峰嶙岣》，也是極為簡略，留白處與筆墨之間呈現(xiàn)的畫面感，全然是通過勾勒淡施，巧拙相生。這些無論是小景還是大景，均以玩味寫得，而且有趣味，幾乎是借了“八大山人”筆墨里的那些山水氣格，每一幅中的用筆輕松，用墨清雅。包括《有山如礪山》《林麓幽處》《山色如賦》《寒入煙生湖上望》《溪聲秋醉》《林醉》等，這里恰如此套山水畫跋文章一樣，相對比較地道。

有一套冊頁《聽瀑》《春雨歸年》《氣象》《清氣》《紫陽繁花》《無法乃法》《幽靜》《溪江秋水》《紫煙》《春山含笑》，其特點在于主觀意識構(gòu)成的畫面，似山似水，似景似幻，小景有韻致，大景有氣勢，用筆用筆的隨機狀態(tài)，無以能將畫面過程的起收判斷出來，有渾樸氣象，有渾沌意味，沉郁幽靜，一派拙樸氣質(zhì)。

以上所列，作為一個藝術(shù)觀察者的個人角度，或許這些只是黃先生許多作品中的冰山一角。然而恰恰因為是冰山一角，也多少能透露出他的審美觀，價值觀，藝術(shù)觀和他對于中西文化里個人的一種選擇。關(guān)于對水墨畫的投入，黃先生非常明確，并清晰懂得，中國藝術(shù)家無論是畫油畫還是畫國畫，還是其他的創(chuàng)作，都離不開了解中國文化里的那些感動的精神和直覺帶來的人文脈絡(luò)，懂得了中國文化的精神價值和自我體驗帶來的感動，畫什么？用什么材料去畫？也只是方法的選擇了。我理解，一位當(dāng)代藝術(shù)家，許多能量來自于個人的興趣和廣泛的視野，包括個人審美和情性的放逐，這一點上，黃先生的做派已有了一定的段位，他講：“玩味藝術(shù)，要走在大道上。”還講：“余習(xí)山水有年，常見某人某派，師承有脈，淵源流長，自思造化可師否？前賢可習(xí)否？造化者自然也！前賢者眾古人也！于是讀經(jīng)論，游五湖深入奧妙取不厭，貪盎然，溢出中邊俱酣至勾勒技也，朝修晚練便成，唯胸中山水妙極自然漸為也。”這說明了黃先生的自信來源于日常的積累，在上海，在學(xué)院，在名利場，許多活動他也不一定都參加，但好的展覽和有學(xué)術(shù)含量的活動，他一定在，一定去那兒幫人，去讓大家快樂。人緣不錯的黃先生與藝術(shù)，與情義，與自我的判斷上或許有了一些超前，也有點自信，也應(yīng)該自信，在油畫、水墨、彩色畫棒上等材料上開拓出一種不俗的現(xiàn)象，尤其在水墨畫的格式上和品性中，提升水墨技術(shù)上的破局，他將情緒、結(jié)構(gòu)、筆墨、丘壑以及所畫的樓臺、煙雨通通融合在紙上，讓觀者驚訝和佩服，我想，這真不容易，也真不簡單。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愉快，看他的水墨畫，看案臺上的擺設(shè)，便知道黃先生的勤奮與專注不一般，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沒有寂寞、孤獨，哪來精彩與收獲，無論油畫、水墨、彩色畫棒造出來的作品，都是黃先生修為和審美的外化，他的許多拙而放肆的筆意，依舊成為當(dāng)下許多人要借鑒的手段，一幀一境，一畫一味，才是藝術(shù)家成就自我最有能量的法門。

讀畫悅己，分享快樂時光！

2023年7月6日

子游于北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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