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平淡地拒絕了父母來看我住處的要求,即使他們反復強調“來一次,連你住哪里都不知道,這像什么話,我是不答應的”?;貋淼穆飞习l(fā)條消息,冷淡地告訴他們之前對我的傷害,與不想讓他們再參與我生活的想法。他們沒有回復我。
昨晚包括今天,一直在想這樣做是否是正確的,或者是我反應過激了?畢竟世上有許多更過分的父母,與許多輕易就原諒了的孩子。
斷續(xù)讀了埃萊娜·費蘭特的《新名字的故事》結尾。其中莉拉的經(jīng)歷也反復讓我在想:是否因她是女主,敘述中總是偏向她的,才讓我認為她是受害者?當時社會中,她已算女性里罕見過得不錯、地位也較高的了,是否是主角視角的觀察,讓讀者會對她的父親、哥哥、丈夫與周圍親友要求過高?而她的那些反應也的確有些另類與過激?
我父母,對比“父母皆禍害”里那些極端的例子,他們對我身體與精神的傷害都是小得多的。
是在工作壓力大時,通過打罵我來緩解,打得并不算厲害,不會留下傷疤。過后如果提到,他們會笑著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打打孩子;
像削皮時有掉在垃圾桶外,淘米時有水濺出來,他們說這家店餛飩好吃而我點了面條這樣的小事,可以引發(fā)對彼此,或對我破口大罵,用盡方言里所有我知道的臟話;
一次為母親去文具店買東西,下樓時踏空,跪著蹭下去,膝蓋以下一片青紫破皮,坐了一會兒,一瘸一拐走去買了回來,文具店老板都看到問我兩句,回來也告訴她我摔下樓了,她嗯了一聲,看了買回來的東西,就再沒說什么;
十幾個父親的朋友聚會飯局,小孩里只有我是必須參加的,別的小孩常常可以因為“想在家吃泡面”“想去奶奶家”“和同學出去玩”而不到場,只有我在這一年十場以上,持續(xù)十多年的聚會里,未曾落下一場,不論如何哭鬧,挨一場打,最終也一定要去的。為什么呢,不為什么。
童年每天都經(jīng)歷這樣的時刻,都是小事吧,我是唯一的孩子,他們覺得比起他們吃不飽的童年,67年出生看過人性殘酷的時刻,沒刻意要餓著我已盡到了所有義務。但這樣全是戾氣猙獰與控制欲的家庭,讓我高中只有寒暑假回家;大學只有寒假,放假后在學校呆一周,在云南玩一周再回家;工作后只有過年那五天與他們相處,平時不聯(lián)系。
從高中起存錢,一步步遠離他們,盡力擺脫家庭留在我身上的印記。
雖然工作也讓我害怕,讓我失眠,但我再也沒像小時候,常常陷入被人追殺與失手殺人的惡夢,恐懼到極點卻無法醒來。
成年后也曾為此溝通過,到現(xiàn)在,他們還是因為一點小事就罵罵咧咧,用盡侮辱人的詞匯而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也依然覺得孩子,未成年的時候,是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打罵與控制是應該的。即使成年了,也應該是乖順服從的姿態(tài)。
我沒有力量改變,甚至不能肯定地說我與家庭隔離的作法是對的,但也做不到原諒,做不到承受這些吵鬧與控制——像是所有現(xiàn)在的生活都是虛妄,失控與無能為力的小時候又回來了。
像莉拉走在每一個岔路時,明知會有怎樣的后果還是做了自己想要的選擇。在無法判斷對錯的時候,是不是只要憑心而為,后果自負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