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彩琴
主播:張君
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叫苦利溝,是商洛北40里外的一個小山村。因生長著許多苦李子樹,樹樹開花結(jié)滿紅紅的果子一一苦李子,因方言的緣故,而得名苦利溝。溝里有一處平坦的地方恰像開了瓢的葫蘆,溝岔相連,雞犬相聞,小橋流水,地勢開闊的二三百戶的小村莊。
聽老人說,以前苦利溝還是一片原始森林,山大溝深,溝口較小,隱藏在丹江北岸,外人不敢進入。據(jù)家譜記載,先人為了逃避戰(zhàn)亂,從山西洪洞縣大槐樹逃難到此處。后來,有地方勢力帶一幫子人馬進溝攪擾,走到樹木蓊郁的半山溝,被一丈多高的石門擋住。而且望著天然形成的高大而威武的馬頭狀巨石,再加上兩邊以山坡為屏障,嘩嘩的流水傾瀉而下,形成綠色的水潭,此情此景驚呆了匪徒以為此地有神靈護佑,不得不退出山溝。此后,有了這個傳聞后,再也沒有其他兵匪進溝,保障了溝里鄉(xiāng)親世代休養(yǎng)生息。
苦利溝同板橋鎮(zhèn)當中臥著一個堡子山,東峰最高,山頂有豁口,把溝里百十戶人家擋得看不見洛商(商州至洛南)公路。風調(diào)雨順時,五谷雜糧收獲不少,山坡、村角落生長著桃、杏、柿、核桃、栗子等樹,產(chǎn)量不高,味道獨特,是都市人品嘗不到的野果子。周圍山坡上生長著松樹和柏樹,一年四季常青。堡子山上有座堡子城,向陽面陡峭,陰面坡緩沖,半坡上有田地。那是板橋周圍群山中的制高點,站在上面,板橋方圓幾十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溝里人經(jīng)常需要翻山越嶺,去板橋趕集、看電影看戲,去板橋鎮(zhèn)開會辦事,學(xué)生娃們還得去板橋上學(xué)讀書,不管是酷暑寒霜,刮風下雨還,這條堡子路,是鄉(xiāng)親們種地割柴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當年我們放牛常去的地方。
苦利溝土地金貴,只有一點坡地,溝里人一年種兩料子莊稼,小麥和玉米。間雜種些黃豆、黑豆、紅小豆,稻子、谷子、高粱和洋芋。每年從十月小麥播種到來年的小麥返青,母親會和嬸嬸、娘娘、姐姐們戴上草帽,肩膀上扛著鋤頭掛著木板凳,相跟著,走到溝外開墾土地,種上麥子、玉米。一排排坐在木板凳上,一邊鋤麥一邊拔掉貼近麥苗旁邊的野草。烈日下的母親頭頂手帕,彎著腰,日復(fù)一日地辛勤勞作著。休息時,勤快的母親和娘娘們還會上南坡挖老娃蒜、野韭菜、薄荷和薺薺菜,帶回家洗干凈再焯水涼拌就是餐桌上的一道美食。爺爺、伯伯、叔叔們和父親扛著犁、木耙和繩索趕著牛去溝外澇地插秧。七八十年代,小麥市場價是每市斤0.38分錢,那時候上小學(xué)每年交學(xué)費是0.28分錢,農(nóng)民每種出一斤小麥就能養(yǎng)活一個孩子。
到了春季上高山種地,溝里人無論老小,成群接伙的,趕著牛,背著干糧扛著镢頭鋤镢,提著一瓷罐罐包谷榛子煮豆角籽粥,上山犁地、挖地,種包谷點豆子,干的熱火朝天,汗流浹背,從早到晚連響子在地里干一天。活干累了就在樹下面陰涼底下歇歇腳,餓了吃些饃饃,喝點包谷粥。我還能記得母親做的是白面里包裹著柿耙面饃,白從外面看是白面饃,里面有紅色的柿把。母親的一雙巧手,把地耕耘得五谷生香,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能花樣翻新。夏天吃母親用包谷面漏的蛤蟆魚和軟棗葉制作的涼粉,蒜姜沫蔥花香菜切碎,辣椒面用燒熱的油一潑,加柿子醋醬油,現(xiàn)在想來都覺得香得很!
秋天的山坡、平地里,溝里外,到處都是成熟的莊稼,生產(chǎn)隊里的公場上,各家院子里,土場上,梿枷聲從早到晚震天響。金黃色包谷穗帶葉子擰緊成抓,架在房檐下面的木椽上,黃豆、黑豆、紅小豆粒粒飽滿,地里挖的洋芋又大又多,家家戶戶的樓耙子上倒的洋芋是滿滿當當?shù)?。整個溝里都沉醉在一種喜氣洋洋的繁榮氣氛中。
冬天,溝里風大,呼嘯著,大人小孩出門雙手袖著說話,見面總問,“做啥呀?吃了沒有?”總是記著冬天的晚上,天黑的早,母親就用大鐵鍋放點藥籽油熬半鐵鍋的白蘿卜菜,蘿卜是父親自己種的,藥籽油是父親辛苦爬上樹一抓一抓,又一把一把搬來的籽,曬干后,再拿去打油房里打的油??佣囱圩永锘\上火,圍著紅紅的火,一邊烤著火,一人一碗熱乎乎的蘿卜菜吃著,感覺就是香。有時候,母親還給我們熬半鐵鍋北瓜和洋芋就算是一頓飯,吃得很滋潤,現(xiàn)在再也吃不到這種味道了。
那時候,雖然糧食短缺,家里人口多,日子過得艱難,但生態(tài)很好,四季河水清湛湛地從門前流過,成群的肚子扁扁的身上有三道藍紋的魚在水中游蕩,有的喜歡藏在垂在水上的柳條下面或鉆進板板石下,白天,人端著糖瓷碗圪就在門口吃洋芋糊湯就酸菜……
這次,終于回到了苦利溝——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剛走到溝里就看到那條碾子路。五十多年前,這里就有倆合石磨盤,一合石碾盤,人推著麻石磨子、石碾子,一邊轉(zhuǎn)著圈,磨的糧食多了就讓牛代替人拉著一邊轉(zhuǎn)著圓圈,一邊拿小掃帚往磨眼里掃糧食,磨眼里喂進顆粒糧食,磨子的上盤與下盤縫隙之間就嘩嘩的流出來了許多粉末狀谷物,磨得細細的了,磨盤下的石臺上就堆積著一轉(zhuǎn)扎的碎未細粉谷物,掃進用柳條編制的簸箕里,用柳條編制的大笸籮里,放上籮面的木頭圪釵子,用細眼籮,順手拿著木錯勺稱滿了谷物粉末,倒進細籮里,用四個小指頭和一個大拇指捏住籮圈,靠一只手的大拇指向前一推和四個手指頭向后一拉。胳膊肘往外拐往里拐的力量,就籮篩下了許多面粉來,籮圈里余下的谷物糧食又倒在磨盤上繼續(xù)磨碎再過細籮篩面粉。磨麥子面,包谷面最好得磨三四遍,麥子包谷豆子三交雜面起馬得磨五六遍,最后皮皮糠糠少部分喂豬喂雞,細面粉搟面蒸饃打攪團露魚魚,搟雜面。我經(jīng)常幫著母親推磨子,把住碾桿推碾子,母親在碾桿的大頭圍著碾盤一邊推一邊掃著手劃著谷物糧食,我在碾桿的小頭圍著碾盤轉(zhuǎn)圈圈。如今,這地方依然還在,碾盤磨盤早不知去向。
走上碾子路時,大老遠就看到了母親平日坐的捶布石頭,心里還想著母親會像往常一樣坐在家門口等著我。心里叫了一聲媽,“媽!我來看您了”,當我興沖沖地走到家門口時,媽媽怎么就躲了起來了呢?我仔細的看,家門還是上鎖著,窗子里面關(guān)的嚴實著,仿佛是我做了個夢,母親還是坐在那塊捶布石上笑瞇瞇的看著我,可是她已經(jīng)離開我六年了……院子里的草瘋長半人高,以前栽種的麥熟花開的如往日一樣紅艷艷,門前的核桃樹,椿樹,絲棉木樹枝葉繁茂。
以前每次回娘家離家時,心里總是舍不得離開孤獨的母親,弟弟妹妹常年四季在外地打工干活度生活,母親總要把我送到村口的碾子路的路上,我的路,是她用目光鋪成,直到看不見為止。如今再也沒有人送我了……
門前這條小溪還是日夜流淌著,流著藍天,流著日月,流淌過我的童年和少年。這溝水源自這大山的溝溝壑壑,是從石縫里一點一滴滲出來的,是從草根下冒泡出來的,是從高山上的浸水潭里流出來的,是從山地里縱縱橫橫的溝岔里流出來的,它流著流著就大起來了,能澆灌山溝兩邊的良田,順著山溝地勢從北向南叮叮咚咚穿過碎石、草叢流過,養(yǎng)育著兩岸的兒女。它見證著苦利溝的變遷,往日這里熱鬧非凡,炊煙裊裊,祖祖輩輩生活在秦嶺山脈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溝、這片溫厚的土地。如今鄉(xiāng)親們都移民搬遷到溝外面的新樓房里,把一切都還給了大自然,眼前的一切都是這么的熟悉,現(xiàn)在就連想說一句話的人都不見了。
一切,只能在夢里相見!
作者簡介:
張彩琴,網(wǎng)名板橋流水人家,女,商州板橋人,愛好文學(xué),愛生活,愛拍照,愛一切真善美的東西。有文字發(fā)表網(wǎng)絡(luò)。
【主播簡介】
張君,出生于人杰地靈,被譽為“綠色凈土”、“北國碧玉”的城中塞外鹿城。愛好文學(xué),作品有:【雪花的綻放 】 【春的畫卷】 【活出人生品質(zhì)】【冬日暖陽】【期待如夢綠意,冬至的遐思】等作品…在各大平臺均有張君發(fā)表,酷愛朗誦,用心演繹,現(xiàn)被聘為秋韻墨香特邀金牌主播、媒體合作北京頭條 、駐馬店頭條等平臺、主播。喜歡結(jié)交天下善良的同行者,修身公益,一位給文字插上聲音的靈魂舞者,讓聲音傳遞正能量,給生活帶來一份甜淡的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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