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們回家了。11月10日凌晨5點(diǎn)多我從一場噩夢中醒來。7點(diǎn)多我接到我爸的電話，他告訴我說，莉，你在哪里呢？當(dāng)時我就愣住了。我忐忑不安地說，爸，我在家，怎么了？爸沙啞地說，你媽不在了！
我失聲痛哭，怎么會？怎么會？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用盡了全力說，爸已經(jīng)這樣了，你等著我，我們馬上去！
撂下電話，我用力抱住腦袋，告訴自己說，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的。媽，我是不是在做夢啊，身邊怎么沒有人把我推醒?。?/span>
老公打電話給妹妹說，咱們怎么去？
妹妹當(dāng)時就懵住了，她電話那邊說，你說什么呀？什么怎么去。
我搶過電話大哭，咱媽沒有了，沒有了。
你說什么呢？你是不是打錯了電話。妹妹那邊生氣地說。
我是你姐，我大哭。
電話那邊傳來了妹妹的大哭聲。
我查機(jī)票吧。老公說。
媽，你在哪里呢？北方的外面在飄雪。
老公在查航班，我行尸走肉一樣，邊哭邊收拾東西。
妹妹和妹夫的車轉(zhuǎn)眼就在我家樓下等了，北方下雪了，爸，我們在路上，你等著我們吧。
你們快點(diǎn)來吧！爸說。
我活到了40多歲，我爸從來就沒有這么要求過我。
他是一個特別堅(jiān)強(qiáng)的人，少年喪父，中年喪母，少年得志，因?yàn)檐嚨溡蹭Z鐺入獄過，這輩子他遭遇了無數(shù)的劫難，在人生的這條船上他可以主宰一切，可是這次，他是那么孤單無助。他知道北方下雪了，去機(jī)場的路該是多么的艱難，如果不是發(fā)生了這樣大的事情，他不會要求我們?nèi)ァ?/span>
媽，在車上我一個勁的流淚，我們四個人，妹夫開車，我望著窗外，雪花繼續(xù)飛著，姐，媽是不是在醫(yī)院搶救呢？妹妹說。
咱爸電話說得很明白了。我說。
忽然我又想，誰沒有糊涂的那天呢？我爸是精明了一輩子，要強(qiáng)了一輩子，可是誰沒有個糊涂的時候呢？是不是他做夢了，發(fā)現(xiàn)我媽不在了。驚慌失措中他就打了我的電話。他一定還是夢中呢。我要鎮(zhèn)定一下自己去看看。媽，你等著我們，我們馬上到。
這樣的天氣，老公查手機(jī)，對妹夫說，快可以上高速路了，道路解除封鎖了。
山上的樹掛晶瑩一片，有車停著，我看見有個女人在拍照。這個時候我終于知道了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已經(jīng)沒有美景了。
親愛的林林，我的兒子，我是那么的想你，你遠(yuǎn)在日本東京，第一時間我想告訴你，讓你趕緊飛北海，告訴你，姥姥不在了，不在了?？墒悄惆职植煌狻Ｊ前?！我轉(zhuǎn)念一想，你雖然是一個20多歲的人了，可是你的心理還沒有成熟，你怎么能承受住那么大的劫難，我不能想象我這頭千里奔波為母奔喪，那邊又要牽掛在路上的你，兒子?。槟锏男脑趺茨茉谶@個時候再受煎熬，你原諒我為你做出的這個決定吧！兒子??！千里奔喪的經(jīng)歷為娘的為你嘗了，我兒就免了吧，你原諒我的自私吧！從那時那刻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死的那天，不準(zhǔn)你奔喪，不準(zhǔn)任何人告訴你，這條路我兒不要走，不要走了。世界上有一道美食，叫姥姥做的鴛鴦蛋，我兒在也吃不到了。媽，你的外孫特愛吃，我還沒有學(xué)會呢？你知道么？
多年前，我們?nèi)V西，坐火車趕飛機(jī)，我看見一個女人抱著幾個月大乳兒，孩子爸爸沒有坐軟臥，只能不停地去看看，我還好奇地說，這么小的孩子盡量不要帶著走，路上太遭罪！
男人納納地說，家里出了急事！
我傻傻地想，會是什么大的急事?。∵@么小的孩子都要帶著路上遭罪。
兒子啊！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需要你的時候，你知道第一次我對你多么失望么？那年你姥爺在哈爾濱手術(shù)，因?yàn)橹鄙匣鹞业难巧撸仪竽愦嫖掖睬氨M孝，你拒絕了，你說，你的牙齒做了手術(shù)，你還要參加去日本的考試。我沒有怨你，我知道，早晚有天你會后悔。人生啊，對于每一個來說，沒有床前盡孝道都是一種遺憾，后來你知道老姨和老姨夫去了，你心里不是個滋味，你告訴我說，人生還有很多次盡孝的機(jī)會，如果下次有任何事情都要給你打電話，你會立刻從東京飛回來。兒子??！其實(shí)這次我真的需要你，可是真的不行??！
路上我吃了幾小口的面包，喝了點(diǎn)水，但是全部嘔吐了出去，著急出門，化妝品忘記帶了，胰島素也忘記帶了。我決定不再繼續(xù)吃飯了。
到了機(jī)場，被告知飛機(jī)延誤。
老公給爸爸打電話告知情形，告訴他我們在路上。
飛機(jī)在天上飛，我趴在窗口傻傻地望著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媽媽。
二
6個小時的飛機(jī)飛南寧，需要打車去北海，這座我非常喜歡的城市，在凌晨1點(diǎn)多，顯得冷清了很多，打車特別的順利280公里的路程。沿途沒有風(fēng)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股股熱浪襲來，第一次覺得幾千里的路還真是快，我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可是我知道我爸在眼巴巴地盼望著我們到呢。
凌晨快5點(diǎn)了，天還是漆黑黑的，敲門我爸開門，我趕緊從進(jìn)了房間，挨個房間看了看。這個時候我終于相信了，媽，你是真的走了。
你媽被殯儀館的車?yán)吡?，我爸的眼睛紅了。
媽，你真的走了！這是真的了。
南北風(fēng)俗不同，這里不需要守靈。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頭疼的要命。我的腦海中還停留在10月2日，我送你們?nèi)C(jī)場的情景，最后一眼我目送你們走進(jìn)機(jī)場，沒有想到這一眼就是天涯了。
11月11日下午，姑媽，叔叔，姨媽舅舅們來了。
11月12日，終于在這個冰冷的棺材里面我看見你了，媽，你冷么？你的面目是那么安詳，就如睡了一樣，我的眼淚自始至終沒有片刻的停歇過。
北海的這個時候花開得非常美，這是讓我傷心的城市，在路上我發(fā)誓，這輩子我不會在來了。可是爸說，他不想回家，他沒有辦法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我望著天空發(fā)呆，這個時候媽你的一縷芳魂散了，是不是融入到北海的天空中了呢。今后，我會好好看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片樹葉，它們都被你深情地注視過，送你的小區(qū)的幾個阿姨都哭了，你們相識也是多年了。
媽，你走的是那么的突然，沒有任何的身前身后事，你有沒有想到女兒為你千里奔波心都碎了。
媽，你有沒有想過我爸怎么辦？他是一個如此倔強(qiáng)的一個人。沒有你在他身邊我們怎么放心呢。
媽，你知道么？我曾經(jīng)是一個多么驕傲的一個人?。∥覐男≡趦?yōu)越的家庭環(huán)境中長大，嚴(yán)父慈母，人道中年，雖然沒有事業(yè)有成，但是家庭和睦幸福?？墒沁@一刻，我知道我完了，從今以后我就是一個沒有媽的人了。
捧著你的骨灰，我用力抱緊，媽，我記不得你懷里的溫度了。我是一個沒有在母親的懷抱里撒嬌的孩子。盡管你那么愛我，我們之間沒有過擁抱。
媽，你不愿意承認(rèn)可是我知道，你是人家的養(yǎng)女，你沒有過在媽媽懷里撒嬌的時候，我和妹妹自然就沒有，多次我企圖和你親熱，可是你總是抗拒用手阻止，媽，你知道我有多難過么？兒子出生后，看見你抱著他，我總是想，也許在我不記事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抱著我的。嬌嫩的兒子??！我會一輩子感謝你的，是你讓我看見了我在媽媽懷抱里的樣子，我們母子這一路走來是互相成長的。兒子??！媽媽在也沒有媽了，你沒有姥姥了。遠(yuǎn)在東京的你，最近我是不能在同你微信聊天了，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失聲痛哭，你照顧好你自己吧！你是家里的長孫，自當(dāng)自立自強(qiáng)，將來給兩個幼弟做個好榜樣，你功成名就事業(yè)有成是我的兒子，有天你放棄夢想回歸平凡，甘愿當(dāng)一個販夫走卒又如何你還是我的兒子，如果你要是愿意你可以永遠(yuǎn)在我的身邊，兒子啊，其實(shí)承歡膝下也是一種幸福。
北海的綠樹紅花平復(fù)了一下我的心情，我爸他不愿意回來，姑媽和叔叔留下陪著他，他的個性沒有人能夠左右。
媽，我抱著你的骨灰回家，又是一個千里之行?。拇艘院?，我在這個塵世里面在沒有了另外的一個家，媽，你陪著爸爸每年如候鳥一樣飛南方，我沒有想到會有那么的一天，我自私的以為有天我爸會不在，那個時候如果我沒有退休那沒有辦法，你只能是住養(yǎng)老院，我會經(jīng)常去看望你，我想著找一個條件最好的，有人和你打麻將有人和你聊天。我退休以后我們就會永遠(yuǎn)的在一起了。我們還沒有一場旅行呢。爸爸身體不好，不愿意旅行你總是遷就他，你總是要留在家里陪著他。
媽，睹物思人，以后在看見你用過的東西那都叫遺物了，讓我怎么去面對。從前每過節(jié)我都會去你的家的。你和爸去了南方后，我都不自然，多少次我買著吃的走過你的家門我都會難過，想著你不在我的身邊，后來轉(zhuǎn)念一想我會打電話給你，北海是一個養(yǎng)老的城市。如今再逢佳節(jié)，我們母女就是天人永隔了。母親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媽，你走了，塵世里我就少了一個家。以后在回去，看見了我爸，我永遠(yuǎn)不用問，我媽呢？
媽，這個冬天太過漫長沒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能熬過去，悲傷思念失去摯愛的心情透徹骨髓，媽，你從來就沒有纏綿過病榻一天，在我的認(rèn)知了你是不會生病的，每次你總是和我說，你難受，你失眠，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反駁你，你是睡得太早了，這次你可以好好的睡了，媽你是不是從前睡不好很累??！這次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了。只是這次你睡了是不愿意醒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