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良渚古城遺址”成功被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杭州成為擁有第三處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城市。如果以1936年施昕更的考古發(fā)掘為標志,良渚遺址從發(fā)現(xiàn)到申遺成功歷經(jīng)83個歲月。實際上,作為良渚文化重要遺存的玉器,早在春秋戰(zhàn)國,已為人所知,不僅被著錄于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玉器專著《古玉圖》,并成為乾隆案頭的清供雅玩,吳大澂考釋下的上古禮器,蘊藉著從偶然出土、改制改用到系統(tǒng)考釋、科學(xué)發(fā)掘的千年發(fā)現(xiàn)史。
善假于物:古人對良渚玉器的改制與使用
春秋戰(zhàn)國時期,已有良渚玉器出土,并被重加利用。如1986年,蘇州嚴山玉器窖藏出土過一批吳國玉器,其中包括6件玉璧,與吳縣草鞋山、張陵山和武進寺墩遺址出土的良渚玉器如出一轍。另有玉琮半件,亦屬良渚文化,有明顯的鋸割痕跡。研究者認為:“這些玉璧琮是作為玉料重新開割后一起入藏的?!保ㄍ趺鬟_:《良渚玉器若干問題的探討》)其玉料來源仍存爭議,但在玉料開采并不容易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這種“變廢為寶”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
2003年,浙江海鹽天寧寺鎮(zhèn)海塔地宮亦出土良渚玉器,“前龕的中央是一件通高為55.8厘米的高大青銅壺,壺下以一件直徑為24.8厘米、厚1.6厘米的良渚玉璧作墊”(李林《浙江海鹽鎮(zhèn)海塔地宮探秘》)。地宮為元代所建,玉璧當(dāng)為元代或更早時代出土,而改為別用。
杭州博物館所藏三叉形器,可視為傳世良渚玉器之代表。
博古之風(fēng):宋代以降良渚玉器的“仿制風(fēng)”
宋代以降,博古之風(fēng)興起,不僅文學(xué)上倡導(dǎo)古文運動,文房用品乃至生活器用亦以“古”為圭臬。
有觀點認為,宋代出現(xiàn)的琮式瓶仿自良渚玉琮。然玉琮之使用,并非限于良渚,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是先秦禮制的重要表征。直到秦漢時期,仍如此,鄭玄補注《周禮》時說:“琮,八方象地”。琮式瓶之原型,或許是博取良渚文化及先秦兩漢諸多玉琮。但毫無疑問,自宋代起,琮式瓶已成為仿古瓷器的重要典范。
明清時期,“古”不但是藝術(shù)活動、生活情調(diào),也是消費的商品,通過古雅的生活氛圍,營造出一種重歸“三代風(fēng)華”的感官“假象”。
乾隆的藏品中不乏古玉。如所謂“蚩尤環(huán)”,實出自良渚文化,與瑤山遺址所出龍首紋玉鐲屬同類器物。乾隆為其配置底座,作為案頭陳設(shè),但“獸面上的陰刻線條可能是明清時所加刻”(《古色:十六至十八世紀藝術(shù)的仿古風(fēng)》“新石器時代晚期 蚩尤環(huán)”詞條)。乾隆或許太過喜愛,另仿制了一對蚩尤環(huán),環(huán)側(cè)切為二,是可錯可合的套環(huán),并題詩句。其所藏良渚玉琮亦甚可觀,其中兩件鐫有御制詩,而吟詠古代玉琮的詩多達數(shù)百首。但乾隆并不知道玉琮為何物,稱其為“杠頭筆筒”,或是車輿用具。
考釋之學(xué):良渚玉器之早期著錄與考釋
元人朱德潤《古玉圖》著錄過一件“琱玉蚩尤環(huán)”,應(yīng)該是最早著錄的良渚玉器之一,以線圖描繪器物,并標明尺寸、器型、色澤、收藏者等,稱其“循環(huán)作五蚩尤形,首尾銜帶,琱縷古樸”,斷其為“三代前物也”。在朱德潤看來,這件良渚玉器,與蚩尤同時代,且涉上古禮制,“今其文作蚩尤形,蓋當(dāng)時輿服所用之物也?!?/p>
施昕更:最早的良渚文化考古發(fā)掘
良渚附近,明清時期以出土玉器聞名,時稱“安溪土”。丁丙曾作詩,記述了清代對良渚玉器的盜掘,云:“琮璧工侉雕琢才,不識寶器出泉臺。徒令骨董出南土,偷把雅鋤掘玉來?!毙l(wèi)聚賢《吳越考古匯志》亦記錄了良渚玉器的多次發(fā)現(xiàn)。
余論
良渚玉器雖然不是良渚文化的全部,但其以玉為重要特征的早期國家形態(tài),與中華文明以玉蘊涵禮制的傳統(tǒng)息息相關(guān),從元代朱德潤到清代吳大澂,其對良渚玉器的考釋,都出自對上古三代禮制的推崇,“典章制度,于是乎存焉;宗廟會同裸獻之禮,于是乎備;冠冕佩刀劍之飾,君臣上下等威之辨,于是乎明焉?!?/p>
(作者供職于杭州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