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18世紀,整個南洋群島的局勢都處于風雨飄蕩之中。由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穩(wěn)步擴張,對許多土著邦國或先前的殖民者造成嚴重擠壓。哪怕在地域偏遠的帝汶島上,也形成了錯綜復雜的三股主要勢力。直到潘菲山之戰(zhàn)爆發(fā),才確定了穩(wěn)固邊界。
位于索羅群島的葡萄牙堡壘
早在1520年,初代葡萄牙冒險家由摩鹿加群島駕船東進,發(fā)現(xiàn)了尚處印度教文化圈的帝汶島。盡管那里距離較遠,對外聯(lián)絡不是非常方便,卻盛產有較高價值的檀香木。于是,首批殖民者便在西側的索羅群島建立永久據點,并以非常獨立的狀態(tài)延續(xù)下來。其中的核心成員,是因宗教問題而不受本國同胞待見的猶太人,余下則為具有黑人、馬來或印度血統(tǒng)的奴隸。因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們的地盤都不為葡萄牙官方掌控,僅僅維持有比較松散的合作與效忠。
東印度公司的擴張 將葡萄牙勢力范圍壓縮至最小狀態(tài)
到了17世紀,荷蘭的勢力開始大君深入南洋腹地。他們以爪哇的巴達維亞為中心,先后將散布于摩鹿加群島、馬來半島、孟加拉灣和西印度海岸的葡萄牙據點拔除。隨后又調頭清理摩洛、蘇拉威西與巴厘島等東部邊區(qū)競爭者,并逐步將影響力擴展至帝汶島。但原先的土生葡萄牙人也已站穩(wěn)腳跟,甚至榮升為周遭土著君主的帶頭大哥。因而在數(shù)次規(guī)模不大的沖突中,他們都能以絕對的兵力優(yōu)勢獲勝。東印度公司的幾個貿易據點,也就暫時被限制于帝汶島最西側。
巴達維亞市場上的荷蘭商人
不過,上述勝利并不能緩解土生葡萄牙裔的生存危機。雖然他們總是能依靠武力優(yōu)勢,強迫土著人將內陸山區(qū)的檀香木交由自己販售,卻不能繞開荷蘭人的海運體系。換言之,一旦有軍事沖突爆發(fā),那么葡萄牙裔社區(qū)的經濟支柱也會遭受波及。同時,大批來自馬六甲或蘇拉威西的本國難民,也開始在帝汶島的東部登陸。基于過去的經營習慣,他們會直接向遠在里斯本、果阿和澳門的總督負責。結果卻與先來一步的自由人社區(qū)產生矛盾,等同于完全對立的兩個陣營。于是到18世紀前期,位于帝汶島西側的葡萄牙社區(qū)已大體完成本土化轉變。他們被東面的同胞戲稱為“黑葡萄牙人”,對外則有一個更加通用的名字“托帕斯”。
大部分托帕斯社區(qū)的葡萄牙裔 選擇效忠荷蘭人
事實上,類似的托帕斯社區(qū),也廣泛分布于整個南洋世界。他們大都選擇與荷蘭勢力合作,以保留語言、信仰等生活方式為條件,充當種植園經營者和東印度公司的雇傭兵。但統(tǒng)治西帝汶的達科斯塔家族卻是例外。他們?yōu)楸Wo手中的檀香木貿易,非常抵觸與新來者有深度交流。同時又驅逐了葡萄牙國王派來的總督,并以相對苛刻的模式壓榨土著人群。從而將自己變成歐洲人眼里亞洲人、亞洲人眼里的歐洲人,在邊界明確的小島上愈發(fā)孤立。
西帝汶的托帕斯社區(qū)對荷蘭人有很強敵意
最終,不斷惡化的經濟條件,讓達科斯塔家族的首領加斯帕萬念俱灰。1748年,他曾委托一名多米尼加教會的傳教士,將自己的兒子帶往法國接受先進教育。后者卻在抵達里昂后卷款潛逃,從而釀成“帝汶王子”因貧病交加而死于歐洲。消息傳回南洋,讓堂堂的家族話事人感到備受屈辱,痛感己方社區(qū)的經濟凋敝。故而進一步針對西海岸的荷蘭據點,最初促成了潘菲山之戰(zhàn)的徹底爆發(fā)。
古邦是帝汶島的西部重鎮(zhèn)
公元1749年10月,加斯帕-達科斯塔下令進行總動員,并將進攻目標設定為帝汶島最西側的古邦。除來自托帕斯社區(qū)的2800個歐洲裔士兵,還包括20000名以強制手段從周圍部落征召的土著男丁。他們大都沒有配備槍支等近代化武器,卻是運送給養(yǎng)、挖掘戰(zhàn)壕的重要勞力,更是黑葡萄牙人眼里的最廉價炮灰。因而士氣低落且經常開小差跑路,甚至暗中將部署情況告知敵對陣營。
歐洲人筆下的帝汶島本土武士
與此同時,古邦的統(tǒng)治者也迅速向東印度公司求援,并趕在圍城大軍抵達前盼來了荷蘭援兵。但這支由克里斯托弗少尉率領的部隊,僅有包括自己在內的3名軍官和20個炮兵骨干是歐洲人,余下成員則多是來自巽他或帝汶島的土著。而真正充當主力的兵源,居然是同樣具有葡萄牙血統(tǒng)的托帕斯雇傭兵。但就是這區(qū)區(qū)500人的渺小隊伍,足以讓島上的所有土著勢力都三思而后行。加斯帕也自知無法在曠野的對攻中獲勝,轉而選擇在古邦附近的潘菲山頭建立陣地。他利用手頭的大批土著附庸,為全軍構筑起非常堅固的石頭碉堡與夯土壁壘,以便靜候強敵的貿然來襲。
18世紀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武裝
然而,包括克里斯托弗少尉在內的荷蘭軍官,都對拿下潘菲山有充足的信心。因為有非常充分的情報顯示,對方陣中的土著根本不愿與東印度公司為敵,只是在等待合適的逃跑時機。更為重要的是,東印度公司雖大量使用土著當兵,卻有著符合18世紀標準的軍事訓練。對面的托帕斯成員雖多是歐洲血脈,但因隔絕時間太久,讓自己的軍事技術還停留在百多年前。所以,雙方實際上即將展開完全不對稱的戰(zhàn)斗,而勝利的天秤無疑早就傾向荷蘭那邊。
許多托帕斯社區(qū)的成員還在使用火繩槍
當年11月9日,克里斯托弗率領部下走出營地,開始向潘菲山上的敵軍陣地發(fā)起猛攻。經過短暫的炮火洗禮,第一批擋在眼前的土著便立刻派人來尋求和解。這些人匆匆丟下一句“愿與荷蘭人做朋友”的承諾,就頭也不回的向著西部內陸奔逃。受其影響,附近的其他幾支土著聯(lián)軍都爭先效仿,直接將自己的建造的夯土壁壘全拱手相讓。荷蘭人也對他們展開追擊,直接以這些陣地為落腳點,順利對位于山坡頂端的幾個托帕斯主營地形成夾擊之勢。
歐洲人筆下的18世紀荷蘭士兵
此刻,荷蘭陣營的軍事優(yōu)勢開始顯露無疑。全部裝備燧發(fā)槍+刺刀的士兵,往往能夠以相對嚴密的連隊沖鋒,迅速突入對方堡壘。如若遇到某個頑強抗擊的據點,便能以早期手榴彈進行針對爆破。土生葡萄人則還有不少成員使用舊款火繩槍,還需要在敵人逼近后拔出佩劍進行冷兵器肉搏,根本不能在火力密度上與對手相提并論。經年累月的沖突,也讓這些人很難適應新型的歐洲戰(zhàn)爭模式,只是靠重視勇武的傳統(tǒng)才苦苦支撐。
荷蘭人的土著盟友 幾乎沒有參與任何戰(zhàn)斗
最終,克里斯托弗的部隊又攻占了好幾處外圍據點,迫使大部分托帕斯成員逃到制高點的營壘內據守。眼看已是走投無路,便在首領加斯帕的指揮下繼續(xù)抵抗。直到2000多人全部戰(zhàn)死,才將整座潘菲山與西帝汶的主導權都無奈想讓,而荷蘭方面的損失不過區(qū)區(qū)22人。至于先前還躲在后方的土著盟友,這時也瘋狂上前收割戰(zhàn)利品,把所有陣亡真的頭顱割下帶走。
潘菲山之戰(zhàn)塑造了今人所見的帝汶島
由于軍事挫敗所帶來的慘痛損失,原先在島嶼西部還具備一定優(yōu)勢的托帕斯社區(qū)被重創(chuàng)。殘部雖得以保護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卻無法再向過去那樣壟斷檀香木貿易,經濟狀況也跟著進一步惡化下去。東印度公司則順勢而為,大體上將半個帝汶島給控制下來。雖然穩(wěn)固邊界的協(xié)議還要等19世紀才簽訂,但今人所見的帝汶島東西兩分格局,正是基于潘菲山之戰(zhàn)的結果而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