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哲學認為: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闡明了宇宙從無序到有序,以至萬物化生的過程。
遠在150億年前,我們的宇宙還未誕生,虛無縹緲,處于一種沒有中心、沒有邊際的混沌狀態(tài),中國的古圣先賢稱之為“無極”。相對于宇宙大爆炸理論,無極便是大爆炸之前的狀態(tài)。在大爆炸的初始,太極由無極而生,是一個體積極小、密度極大、溫度極高的奇點,即為天地要開未開、混沌未分陰陽之時的樣子。在其后的30萬年里,宇宙初生,太極漸漸化生出兩儀,我們能感知的與不能感知的所有事物皆有了陰陽兩個屬性,能量與質量、時間與空間、運動與靜止、黑暗與光明等等都是兩儀的表現形式之一,它們之間存在著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相互轉化的關系。
美國藝術家Budassi畫筆下的整個宇宙
宇之表無極,宙之端無窮。人類眼中的宇宙浩瀚無垠,我們對宇宙邊界及其外部的情況一無所知。在已觀測到的1250億個星系中,銀河系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棒旋星系。而我們的太陽也只是銀河系4000億顆恒星中的一顆。
銀河系
古人曾感嘆: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地球作為太陽系八大行星中的一員,從宇宙的宏觀尺度上來看是極其渺小的,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則顯得更加微不足道了。然而,維系宇宙存在和運動的自然法則,并不會因為觀察者的尺度和角度不同而發(fā)生改變。
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起源于地球北半球黃河流域的中華民族在古代以農立國,達到了人類農耕文明的頂峰。在那些逝去的時空里,傳統(tǒng)的中國農民在“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四象造化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雖然沒有現代的時間意識,但他們通過觀察日月,以及氣候、物候的變遷規(guī)律,早在公元前8世紀的東周時代就有了日南至(冬至)、日北至(夏至)的概念。戰(zhàn)國后期,《呂氏春秋》“十二月紀”中首次出現了: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八個節(jié)氣名稱。這八卦八節(jié)是一年中的八種時空,也是二十四個節(jié)氣中最重要的節(jié)氣。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是四季的開始,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又各自平分了四個季節(jié),它們共同標示出季節(jié)的轉換,清楚地將一年四季展現在世人面前。
在那個以農立國的時代,時間遠非生長、收藏那么簡單,更非王公貴族、精英階層、游手好閑者的“優(yōu)游卒歲”。農民借助節(jié)氣,將一年定格到耕種、施肥、灌溉、收割、貯藏的循環(huán)體系之中,進而將時間與生產、生活升華到人與天道相應乃至合一的狀態(tài)。文人士大夫則跟隨四季的歌喉慨當以慷,憂思感喟: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之四季造化,進而由節(jié)氣參悟出生命的意義以及宇宙的真理。
中國古典哲學的代表是儒家思想,其創(chuàng)始人孔子曾經像農民一樣,去感受時間和生命的輪回,他在自然界中觀察到,“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他為此引申,進而得出“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儒家氣節(jié)之道??梢哉f,在中國源遠流長的精神氣節(jié),源頭正是時間中的節(jié)氣。
從節(jié)氣到氣節(jié),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世間萬物生而自有節(jié)氣的坐標,而人性更應有氣節(jié),這是一個關乎我們何以為人的重要問題。中國古代的思想家對節(jié)氣與氣節(jié)有著深刻的認識,他們在注重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諧統(tǒng)一的同時,更專注于實際,更傾向于探討社會和政治層面的問題。中國古代的統(tǒng)治者以儒家的核心思想為基礎,推行仁政,進而產生了當時世界上最好的政治制度。而西方直到19世紀,才出現可與之比肩的德才兼?zhèn)涞墓倭朋w系。
在如此精密而高效的農業(yè)制度下,中國古代的農民對土地的利用達到了藝術級。一個19世紀初的英國農學家在調查報告中寫道:東方的農民用相同面積的土地可以養(yǎng)活比英國多六倍的人口,無論是套種、燃料、食物利用、施肥循環(huán),還是土壤保護都做到了極致,非常了不起。所有這些,與農民對時間、對二十四節(jié)氣的精確認知有關系,也與統(tǒng)治精英和傳統(tǒng)士大夫恪守君子之道而展現出的非凡執(zhí)政能力有關。
余世存先生的這本《時間之書》相當于中國人的時間簡史,因為在他筆下的二十四節(jié)氣,不但記錄了中國人的歷史和習俗,還承載了中國人的存在與時間。這些節(jié)氣就像是一本中華文化的百科全書,不僅跟農業(yè)有關,跟養(yǎng)生有關,也跟我們每個人對生命、對自然、對人生、對宇宙的感受、認知有關。普通人只要理解了節(jié)氣的諸多含義,就能夠見微知著,合理調和天人關系,進而提升自己在百年之中的人生價值。
在傳統(tǒng)社會,中國人對天地時空的感受是細膩的,有過天人相印、自然與人心相合的美好經驗。然而,在當代我們生活在鋼筋混凝土構成的感官荒漠里,被高科技事物裹脅,作息再無節(jié)制和規(guī)律,對生物世界、天時地利等等失去了感覺,幾乎無知于道法自然的本質,從而也失去了許多古圣先賢的精神和氣節(jié)。
誠然,科技是人類探索、研究和感悟宇宙萬物變化規(guī)律的強大工具,也是人類進入天人合一更高境界的不二法門。但是,我們不能把科學與技術混為一談,不能迷失在人性的貪欲、懶惰和自私之中,更不能違背君子之道,把科學成果運用到違背自然規(guī)律和社會道德的黑科技中去。
在科技爆炸式發(fā)展的今天,我們應該捫心自問,我們是否把握了時間的節(jié)氣?我們是否把握了人生的節(jié)點?是否在回望來路時,無愧于天地人生的氣節(jié)?幸好,今天有了余世存先生的這本《時間之書》,它不但揭示了時間與節(jié)氣、氣節(jié)的奧義,也使我們得以回歸自然,重溫那一首已經傳唱千古的田園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