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 影
李曉楓(山東)
再讀朱自清的《背影》,是和著我10歲的女兒一起。我已不是那個青蔥的少年,年近不惑的我,未免多幾份復雜的滋味。朱自清的《背影》讓很多人為之動容,而我們的父親又何嘗遜色于他呢?
我的父親現(xiàn)在已年過古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干瘦的小老頭。我和家人分開兩地,父親和母親偶爾會來看我,可是每次我卻不愿多看他們幾眼。每每看到他們雪白的頭發(fā)、灰白的面孔,心都像觸電一般,讓我感覺到呼吸困難,能做的只是倒吸一口氣,在心里無耐地感嘆:唉,父母真的老了……
想起上小學的時候,我還是個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天天蹦搭蹦搭,如同一只小燕子,自然是被父親捧在了手心。那時,我在離家較遠的學校上學,父親每天都負責騎自行車接送。在當時這個自行車也算不上是什么高檔貨——破舊的二八大車,配上父親瘦小的身軀,著實讓人看著有些不協(xié)調(diào),可是這個自行車可是給家里立了不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離不開它。
每到放學時,我第一個快樂地沖出去,教室外有我的期盼——父親。每次父親都會在自行車旁邊站成一個優(yōu)雅的造型,因為他知道,用自行車來接我放學,是讓我感到驕傲的事情。我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看著路上的風景,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父親小小的身軀,騎著破舊的大自行車,只能來回一扭一扭,屁股在車座上左邊移一下,右邊移一下。有時,我和父親交談幾句,父親說話時,明顯喘著粗氣——我知道,父親是累的。
記得一個很冷的冬天,父親接我放學。那時天黑的早,再加上東北的天氣出奇的冷,天寒地凍,地上的冰都有幾尺厚,光滑得甚至可以照出自己的影子。我縮在衣服里,緊緊地抱住父親,又冷又怕。父親吃力地蹬著破舊的大自行車,喉嚨里不停地發(fā)出喘息聲。我已經(jīng)冷得顧不得太多,心里默念:好冷啊,快點到家吧,可別滑……還沒想完,只聽“哐當!”我和父親摔了個臉朝天。我又怕又疼,“哇——”地哭了出來。父親把我扶了起來,又從我身下站了起來,其實我只是摔在了父親的身上,而父親才是真正和地上的冰來了個親密接觸。父親連忙摸了摸我,問了問我疼不疼,確定我沒事之后,才把那個破舊的自行車扶了起來。我邊哭邊埋怨父親,為什么不看路。父親沒說什么,推著自行車在我前面,一拐一拐地走著——我知道,父親是疼的。
轉(zhuǎn)眼好多年過去了,我上大學的時候,父親執(zhí)意要送我。我都不知道為什么,年少時,從未離開過家的我,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城市,竟然一絲離開父母的不舍都沒有。父親把我安頓好,交待了幾句說:“你好好照顧自己,爸要回去了。”我看了看父親,只是簡單地回了句:“嗯,你回去吧?!备赣H轉(zhuǎn)身離去,沒走幾步,突然轉(zhuǎn)過身來,上上下下從衣服所有的口袋里翻出幾十塊錢,塞到了我的手里……“爸,你還得坐十幾個小時火車,你留點錢在身上吧!”父親笑了笑,舉起裝了兩包方便面的塑料袋:“看,這不是有飯嗎?不需要錢了,你留著用?!备赣H這次真的走了,沒有回頭,我看著父親瘦小的背影,已經(jīng)有點駝背——我知道,父親哭了。
回首過去,往事真如電影膠片一般,一張一張從我們的人生中迅速滑過,漸行漸遠,從不講任何情面。父親的背影也像是泡在水中的照片,破舊、泛黃,開始漸漸模糊不清,但是他卻像烙印印在的我的心中,流進了我的骨血,任何時空都阻不斷。
【作者簡介】李曉楓,女,1980年出生,中共黨員。一名一線語文老師。學生作品在報紙、刊物、公眾號發(fā)表幾十篇。喜愛文學,并編寫《閱讀理解滿分公式》一書,受到眾多學生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