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座城
文/薛陸成
老趙最近有點郁悶，郁悶也只是回到焦作才有，尤其是孩子們放假讓他接送時才有。在鄭州開車時是顧不上多想，也不敢多想，因為，他必須保證開車時集中精力，這是十幾年開出租車養(yǎng)成的習(xí)慣。
說起郁悶，老趙有點哭笑不得，想笑吧，孩子們都已經(jīng)長大，大學(xué)畢業(yè)后，都有了工作，還都是在鄭州工作，正好跟自己在一個城市，他在鄭州租了房子，跟孩子們住在一起。雖然白天各忙各的，晚上能都回家，看看電視，說說話，也算享受了天倫之樂，這是咋想都讓他高興的事，很多時候想著想著，他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想哭吧，還真是越想越有點心里澀澀的，鼻子酸酸的，眼淚汩汩的，咋都控制不住，越想控制，越是不爭氣地流得滿臉都是。唉，這五十多的人了，真是沒成色了，咋還會哭了。
想笑是不用多想，跟孩子們一起生活多幸福啊。想哭是不愿意想?yún)s忍不住要去想的，這是從孩子們上了大學(xué)開始的。原來他在焦作開出租車，把媳婦孩子都接來焦作租房生活。都說開出租車辛苦，他從不覺得辛苦，不僅不覺得辛苦，還干勁十足，當(dāng)初就是為了多掙錢，為了給媳婦孩子更好的生活，他從老家周口跟老鄉(xiāng)來到焦作開出租車。說到來焦作，他是充滿美好憧憬的，結(jié)婚生子，在老家打工，幾年時間，他眼氣老鄉(xiāng)家里的變化，人家拆舊房蓋新房，一家大人孩子穿著打扮都跟城里人一樣，就連過年的壓歲錢都比別人家多，自家孩子多就多吧，鄰里之間拜個年，都是給小孩子一塊錢，人家給兩塊錢，孩子們高興羨慕不說，大人也都眼氣，他更是眼氣帶嫉妒，都是從小長大的，憑啥人家掙錢多，自己掙錢少。抹不開臉也得硬抹，不好意思不能當(dāng)錢花，老趙硬著頭皮去登門求教，好說歹說，人家答應(yīng)帶他去焦作開出租車，那把他高興得出門一溜小跑回家就跟媳婦說了，媳婦自然是高興帶支持的。就這樣，過了初五，他就跟著人家來焦作了，先讓人家開車帶他在焦作市區(qū)轉(zhuǎn)了一圈，了解了解街道路況，重點是介紹高峰低峰期哪些路段能多拉人。租房是不能隨便租的，聽從老鄉(xiāng)的建議，找了城中村里一家小院的房子，一間房子一個月一百塊錢，比單元房便宜二百塊錢，每月少二百塊錢房租，就能頂他半個月生活費了。老鄉(xiāng)也夠義氣，辭了夜班的司機，讓他開夜班。 第一天上崗，興奮得一晚上都跟打雞血一樣，早上交車，交了份子錢，數(shù)數(shù)手里還有一百三十塊錢，他高興得趕緊給媳婦打電話，媳婦說想來焦作給他做飯，怕他開車辛苦，他說中。掛了電話，他感覺臉上熱乎乎的，摸摸，是一臉淚水，擦擦眼淚，去路邊吃早點，咋吃都覺得那碗小米粥苦苦的，長這么大，他第一次吃了一碗攪著淚水的飯。省吃儉用，一個月下來，他掙了兩千塊多錢，跟房東商量了一下，一月多交五十塊錢，把隔壁一間空房也租了，把媳婦孩子都接來焦作了。一家人在焦作一起生活，一晃十幾年過去，倆孩子都考上大學(xué)，都在鄭州上大學(xué)，每到周末，他都會去鄭州接倆孩子回來焦作，暑假寒假也都是回來焦作，媳婦這些年也找了活，不耽誤一日三餐給他做飯，錢不多，有個事干不閑著就行。老家的房子前幾年也翻蓋了，裝修好，寬敞明亮，不輸村里任何一家。
為了孩子們的將來考慮，他前幾年就跑去鄭州開出租了，還在鄭州租了房子，周末接倆孩子回出租房，省得跑焦作耽誤時間，媳婦去鄭州待了一星期，就又回焦作了，說是焦作的工作干習(xí)慣了，鄭州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先在焦作干，找到合適的工作再來鄭州。當(dāng)時他也理解，可一晃幾年過去，媳婦說啥都不去鄭州，說在焦作生活十幾年習(xí)慣了。孩子們大學(xué)畢業(yè)幾年，都在鄭州找了工作，平時他跟倆孩子在出租房住，節(jié)假日休息，倆孩子都要他送他們回焦作。你說媳婦在焦作，孩子們回焦作也正常，這過年過節(jié)的，剛到焦作時還回老家周口的，后來媳婦孩子都不愿回老家了，尤其是上了大學(xué)以后，一放假就都回了焦作，過年也不回老家，蓋了新房那一年，一家人高高興興回老家過年，待了兩天，還沒有過初五就都回來了。但是吧，想想，也不能怪孩子們，自己心里也好多年不想回老家了。
這樣想著想著，老趙似乎有點想通了，似乎有點不郁悶了。
電話響了，是兒子打來的，接通電話，兒子一句：“爸，今天周五，我下午沒事就早點回老家了，我自己坐高鐵回去，你不用送我?！?/span>
掛了電話，老趙忽然又郁悶了，郁悶的老趙忽然就想清楚自己為啥郁悶了，就是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應(yīng)該是從孩子們上大學(xué)開始，對，一定是從上了大學(xué)開始的，孩子們說的回老家是回焦作出租房的家，不是周口的老家了。
撥通媳婦的電話，老趙囑咐媳婦說：“孩一會回老家了，你晚上給他做飯昂。”掛了電話，郁悶很久的老趙忽而感覺心里一下子明亮了，是開朗的寬寬敞敞的那種明亮。
薛陸成，喜歡寫文字，用文字記錄生活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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