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在空曠和飄楊著的炊煙的土地上前行的時候，我看到了一直伸向天邊的晚霞和你留下的土黃色的足跡。平車的足跡印是尖細的，中間凸起的黃土一會就被跟在架子車后低頭推車的你用腳搓了稀碎。踩著順長的足跡，汗水從額頭滴到腳下，從臉頰流淌到脖子里，滑膩膩的熱哄哄的，汗水從后背顯現(xiàn)在的確涼的衣服上，這收麥天熱的喲，汗整日的出，就像這農(nóng)活，都趕到這五黃六月了。我用手擦擦脖子上的汗，攥了攥了衣角，三姐低頭彎腰推車的樣子也仿佛被我攥的直一點。前面該上坡了，東南地有個大上坡，坡底的土地似乎洼了一點，土路被壓成幾條車轍，有寬有窄。父親弓著身子拉著架子車，架子車車輪在車轍里吃力的爬行，吱嘎—吱嘎—吱嘎噶—我們在旁邊踩著被車轍們擠成的虛土上奮力頂著車幫。下了坡，一陣一陣的輕風，爽快的很。這樣的鏡頭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人生里，每當麥收時節(jié)，我就帶著我經(jīng)歷的生活感受去這記憶中的畫面去接觸碰撞，發(fā)出共鳴之聲。這樣的共鳴很少，有時候就一閃而過，可有很多的情感、想像存放在那里，期待被叫醒。如同孩子床前的鬧鐘，讓孩子們起床出門。我姐叫麥葉，六月生。母親說，熱天出生的人勤勞，選這天熱來人間，不是為了干活嗎？是的，天熱，小孩子不怕凍著，穿衣服也朗利。一歲時候三姐就很乖，躺在竹席上，搬起腳丫子，嘴里發(fā)出嬰兒甜美的呀呀聲，這稚嫩的嬰語撫慰了麥天的燥熱。四五歲的時候，就會去地里撿拾麥穂，放在小兜籃里，麥芒扎的小手指癢癢的。三姐嘻嘻的笑著。再大一點，麥天里，就拿把鐮刀會割麥子了，要不咋說，農(nóng)村的孩子耐打磨些喲！田野里的作物，我喜歡麥子，不僅僅因為我三姐的名字叫麥葉，與它有天然的血親，而是那些結(jié)滿籽實的麥子藏在尖尖麥芒里，像一對對排練整齊的士兵，英姿颯爽的的等待一場人間盛宴。三姐長大了，就像青青的正在抽穂的麥子，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顏色。三姐有喜歡的人了，他是隔壁村里的春生。高高大大，人長的爽爽利利。母親找東梅媽打聽打聽，一打聽還真嚇了一跳，原來春生家和我們村的福山叔是親戚，春生喊福山叔表姐夫。這在農(nóng)村人眼里，就算連著親戚了，要不你去村里打聽打聽試試，隔壁村的人說不定就和你有關聯(lián)，姑了姨了，都是沾親帶故，何況這次叉輩分了，這親事萬萬不成。母親做了決定之后，三姐便沉默了。她拿起鐮刀 ，戴頂草帽 ，沒拿水壺就出門割麥去了。麥茬在三姐的身后張開嘴巴，硬撅撅的朝天。我用腳狠狠地踩著剛留下的麥茬，東到西彎的麥茬依然不服氣的慢慢站起來。三姐被我的舉動逗笑了：“死閨女，你踩它干嘛呢，它可扎人了，你聽聽，腳底那啪啪啪的聲，不是在向你抗議？”我倆哄的笑了，濃濃的熱氣在身邊彌漫。當三姐低頭推架子車時，我還是從汗水中分辨出她的淚水，不過她的隱忍就像現(xiàn)在的麥子，不能留戀冬日的白雪、春日的陽光 只能在夏日里收割成熟的味道。麥子是挺拔的植物，細細長長的麥稈，像一個個妙齡女子，紛披的麥葉，成熟后稍微垂落，無風時，低眉垂首，沉默、矜持，風雨來臨，她們吵鬧 喧嘩，擠擠挨挨，帶著親熱感，像極了農(nóng)人。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姐的女兒今年考上了研究生。她向往外面的世界，一直想出去走走。三姐對我說，妞妞想出去闖闖，特意報了大城市的學校，考上了就讓她去吧，不要像咱們一樣，眼光放遠些，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說完這些，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夏日里低頭割麥的年輕女子、那個低頭推車的女子、那個隱忍、善良的女子，因為她知道，當時的她即使選擇反抗，這親事也斷無可能。歲月的沉淀掩蓋了多少人的青春啊。夏日的割麥會過去，風吹來了新的一天，農(nóng)人的忙碌，一直是隨著季節(jié)而動。我一直覺得，鄉(xiāng)村百姓的生活，就是味道綿長的酒，不太濃烈，卻一直在心里。雖然那段感情 已經(jīng)蒸融在夏日的火熱里，可是誰說那不是一段小路，風景迷人。我們走著走著 ，便會離開小路，朝著大路走去，人生的路啊，千條萬條，我們一直向前走吧！高巧云，河南焦作人，供職河南能源焦煤鐵運處，焦作作家協(xié)會會員，馬村區(qū)作協(xié)副秘書長。文章散見于焦作晚報，河南能源報，焦煤視窗點擊以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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