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金指尖：我突然覺得，這一聲驚雷精致得像雨過天晴的彩虹。

2020.09.30

詩

歌

欣

賞

金指尖，本名周劍波。作品散見各級報刊雜志和各種詩歌選本；有詩在全國總工會、《詩刊》社、中國詩歌學(xué)會、羊城報業(yè)集團、《星星》詩刊、中國金融作協(xié)等全國詩歌性大賽中獲獎，金迪詩歌獎首屆年度優(yōu)秀詩人、第二屆十佳詩人

，第四屆大別山詩刊新銳詩人?，F(xiàn)四川金融作協(xié)副秘書長、四川詩歌學(xué)會秘書長，《詩領(lǐng)地》創(chuàng)始人兼主編、《四川詩歌》主編。

不見明月對小花瓣傾心

一聲驚雷，以一幅八百尺的裂帛

罩住老桑園子的黝藍(lán)

這個適合豢養(yǎng)小情人的春天傍晚

一只叫小白的小白犬

躺在小木屋窄窄的檐角下

不吠，不叫。像吃飽喝足的嬰兒，懶洋洋地

看著閃電，一寸一寸地

對范家灣的三月做減法

這個地圖上找不到墨跡的山村小院子

仿佛不是我的家園

而僅僅是著墨最深的一塊灰色的青磚

清明菜的小黃花睜著小眼睛

一副不容模仿的模樣

濕地上肥雞婆的爪印被雨水抹得一干二凈

它們和我一樣，走著走著

就丟失了背影。但是

從新橋壩子到張家溝只走了一半，另一半

藏在陽雀花里。陽雀

像閑不住的阿婆，從鷹嘴巖到寨門坎

一邊安排農(nóng)家事，一邊引我返鄉(xiāng)

夕陽從高巖滾落，只有燃燒

不見明月對小花瓣傾心

而房前屋后，陽雀花剛剛露頭

就被田邊地角的流螢所替代

我突然覺得，這一聲驚雷精致得

像雨過天晴的彩虹

黃昏后

懸崖如黃昏養(yǎng)大的頭顱

還有什么云彩比鄉(xiāng)戀更富有金礦？

一個華麗轉(zhuǎn)身

已從綠水的微瀾返回隱士心

幻想一只小船駛離彼岸時的不安

那是童年留給我的

最后一筆遺產(chǎn)。一株小小山楂樹

在碧泉寺夜讀《山海經(jīng)》

少年的竹背簍反復(fù)裝飾野草莓上的流年

夕陽退隱山間

你說長大要嫁給一匹山，花短裙上

落霞身披金毛

那上面有青草汁，也有干草香

直到有一天，一只草鞋蟲客死路旁

“如果我死了，你會哭嗎？”

我說不會——我要等待一本經(jīng)書

從普陀庵來到懸?guī)r寺

為亡靈者的黃昏

安魂

歸人見

歸來的人，坐在舊巖上

看黃昏如綢秋蟲不語流水背負(fù)青山遠(yuǎn)行

它們曾被不動聲色地忘記

觀眾不再是那只堂前燕

三十年前那個為小木屋憂傷流淚的女人

仍舊在我的文字里拌嘴

想取一段最肥美的時間給你

借以妖嬈石花以外的部分隱匿最深的部分

和被阻隔又不斷重復(fù)的蒼藍(lán)

想取一片千年前的蒹葭給你

挽回依山而居的部分溪水搖曳菖蒲的部分

和萬頃良田默許的封邑之地

木風(fēng)車背對土墻角吹糠見米

那深入廢墟的絕唱像詩經(jīng)一唱就是數(shù)千年

像一株吊蘭吊在明月的窗口

一枚山黑桃

“萬物有靈，文字安詳”

一杯家鄉(xiāng)茶和米蘭咖啡坐在同一屋檐下

它們共伺一夫。那也是我的夫啊

一袋山黑桃從遠(yuǎn)方郵至

光陰在剝殼時被我們敲碎

如一群會飛的麻雀以閑言播下俚語

小鼓里的翼

曾經(jīng)是川東折子戲里的

某個清晨。那個露水里狂歡的哥哥

已三十年未曾謀面

又怎么明白炊煙里的渴？

我醒來時，屋頂?shù)漠嬅紕偤锰涂涨瞄T聲

和一只小蜜蜂

臺歷上磨刀的雄心。一雙四十三碼大腳

與相隔一丘之水的

拿著掃帚的隔壁妹子，她的紅嘴唇上

有梅花鹿臨盆。一鍋紅苕粥

至今在大表哥的木頭房和茶室之間熬著

一片鄉(xiāng)情里的霧

比蒼山翠啊，一枚山黑桃的牙齒

啃食了一張青蒿的臉

秋色

并不是所有秋色都充滿盛情

我不問世事已久

就像設(shè)置迷局的眼神和收割者的笑臉

汗水不在他們眉心

汗水是土地的催化劑，它們呼喚

稻菽千重浪，也呼喚

逐漸安靜下來的漢子

此時，我最需要一杯紅銅的酒

來濯洗秋實的鐵

所謂紅銹在鐮刀上，太陽在石頭上

播種者站在田垅中間

汗水在麥地和稻田，在玉米和高糧上

在土豆和紅薯堆

生長新的顏色。我知道鋒芒里

有一只金色的酒瓶裝著月光白和天空藍(lán)

我記得那無垠的白或藍(lán)

蓄滿滄桑之水的雙眼

而瓜和豆，都是秋色

一抹胭脂如微笑

諺語云：

“流水席好做，獨角戲難唱”

愛上泡在手里一碗茶

日子過的就像一次一次續(xù)下去的水

要沉下去的終會下沉

至于失手打翻在地的蓋碗茶

尖銳的瓷片不是遺產(chǎn)而是一種疼痛

一種意外的破損

一種生長在面紗下的潮濕

舊識已成遠(yuǎn)歸婦……來不及贊美的

這安放于往事的小偏旁

如果剔除，一些人就會失去世界的一半

我不希望這些門店就此打烊

來自人行道的手

也是如此。如果你以一把好乳交換流年

我就以一抹胭脂紅

換你一個微笑，好嗎？

情事

如一列火車開過。風(fēng)生四翼

帶著鉆天的云豹，從蘇醒的《三海經(jīng)》

呼嘯而來，昂首，獨立，飄逸

一列火車，興奮地，鳴著笛，開過來了

我倒下去，倒在它的軌道下

像1989年3月倒在山海關(guān)鐵軌上的一首詩

我從它的氣勢里，聽到了

驚天動地的山呼和激越澎湃的海嘯

聽出了王者的陳述

它輾向我的身體，輾向

遼闊，蔚藍(lán)，深邃，邈遠(yuǎn)。輾向

山川，河流，植物、花朵。輾向繚亂……

輾向一切真相和假設(shè)。輾向

流落人間的烏鴉，以及在烈火的煉獄里

錘煉得烏黑發(fā)亮的靈魂

當(dāng)回到重復(fù)的黑，你會發(fā)現(xiàn)

天堂一片優(yōu)美，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列車

已成為身體里一根肋骨

金指尖

金指尖，本名周劍波。作品散見各級報刊雜志和各種詩歌選本；有詩在全國總工會、《詩刊》社、中國詩歌學(xué)會、羊城報業(yè)集團、《星星》詩刊、中國金融作協(xié)等全國詩歌性大賽中獲獎，金迪詩歌獎首屆年度優(yōu)秀詩人、第二屆十佳詩人，第四屆大別山詩刊新銳詩人?，F(xiàn)四川金融作協(xié)副秘書長、四川詩歌學(xué)會秘書長，《詩領(lǐng)地》創(chuàng)始人兼主編、《四川詩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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