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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你們滿世界尋找的靜靜。
關注我，你的眼里只有我。
程思良小小說三題
作者簡介：程思良，漢語閃小說發(fā)人，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閃小說專委會會長，《閃小說》與《吳地文化·閃小說》主編。在200多家中外報刊發(fā)表小說、文藝評論等1000多篇。出版《迷宮》等10余部文集，主編《聚焦文學新潮流——當代閃小說精選》等80余部文集。曾受泰國華文作家協(xié)會之邀赴曼谷主講閃小說。
兩支銀鳳釵
文/程思良
父親臨終前，翕動著干癟的嘴唇，叮囑我：“收來的銀器，無論多么精美，都要在賣者面前，立刻毀壞?！蔽业难蹨I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清溪鎮(zhèn)，提起我的父親，沒有人不知道的。清溪鎮(zhèn)伢子們脖子上掛的銀項圈、長命鎖，大姑娘小媳婦們佩戴的銀釵、耳環(huán)、手鐲，大多出自我父親之手。那些銀飾，無不精美。
我家是銀匠世家。熊氏銀鋪就座落在清溪鎮(zhèn)的碼頭邊。銀鋪雖小，卻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咸豐年間，我父親的祖父已將銀鋪開在這里了。清溪鎮(zhèn)人都清楚，熊氏銀鋪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不收異姓徒弟，只傳嫡長子。
我的祖父去世后，熊氏銀鋪里，就我父親一人，既當老板，又做伙計。父親特別愛琢磨手藝。每次去省城，眼睛總愛往大姑娘小媳婦們的頭上、脖子上溜。有一次，被人當作不正經，打得鼻青臉腫的。父親不長記性，下次去省城，眼睛又會不由自主地往大姑娘小媳婦們身上瞅?？吹皆煨途捞禺惖你y飾，回來后，父親就會仿制。父親制作的每一件銀飾，都是獨一無二的。乍看，有些銀飾似乎差不多，若細察，還是能發(fā)現(xiàn)其中細微差異的。清溪鎮(zhèn)人都說，父親的手藝雖傳自我祖父，但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父親的銀鋪也兼收舊銀飾的。有人遇急事抵頭了，又無處借貸，便將家中銀飾拿來賣給父親。這些收購的銀飾，哪怕是父親親手制作的，也會在坩堝里化為銀水，不久，便又變成另一精致銀飾，佩到了別人的身上。
然而，在我出生后三個月時，父親卻犯了一生中都后悔莫及的一個錯誤。一天傍晚，一位異鄉(xiāng)人匆匆來到熊氏銀鋪，遞給父親一支銀鳳釵，父親打量著銀鳳釵，當即就驚呆了！這是一支無比精美的銀鳳釵，釵頭上的鳳栩栩如生。父親將錢付給異鄉(xiāng)人后，嘆息了一聲，沒有立刻毀壞銀鳳釵。
接連多日，父親一干完活計，就拿起銀鳳釵點點滴滴地琢磨，父親時而蹙緊眉頭，時而會心一笑。父親終于動手仿制銀鳳釵。三日后，父親仿制的銀鳳釵誕生了！除了父親自己，誰也分不清兩支銀鳳釵，誰真誰仿?？粗@對孿生姊妹般的銀鳳釵，父親內心充滿了矛盾。要送一件自己最得意的銀鳳釵給我的母親，這是當年父親與母親在清溪邊的那棵老槐下私訂終身時，對母親的鄭重承諾?？墒牵⒅羌纴雒缞J的真品銀鳳釵，父親卻怎么也下不了手。父親最后嘆了一口氣，再多留幾日吧。
父親沒有料到，就在他成功復制出銀鳳釵的翌日，那位異鄉(xiāng)人又匆匆踅入銀鋪，焦急地對父親說：“熊師傅，我前幾日賣給你的那支銀鳳釵還在吧？我想贖回來?！备赣H一愣，自己最擔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父親正要開口，那人撲嗵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說：“熊師傅，那支銀鳳釵是我家的祖?zhèn)髦?，我許諾送給一個人的。那天毒癮發(fā)作，我一時胡涂……熊師傅，那天我見你沒有當場毀壞的……熊師傅，要是沒有了銀鳳釵，我也不活了！”
一日，母親抱著我到鎮(zhèn)上最大的那家絲綢鋪挑綢料。在絲綢鋪里，母親看到一位妖嬈的女子，她的頭上也插著一支銀鳳釵。母親細細打量著，與自己的一模一樣。當晚，母親在父親睡熟后，懸梁自盡了。
母親在綢緞鋪遇見的那個插著銀鳳釵的女子，是清溪鎮(zhèn)天香樓的花魁春香。
試雛
文/程思良
眼見得自己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錢仁越發(fā)覺得是該讓錢貴去外面歷練一番了。不然，以后將擁有十幾個分店的天福大藥房交給從未出過長沙城的這個獨生兒子來接掌，實在是太不放心了！錢仁素來堅信：雛鷹不經歷風雨，永遠長不大！
那天，當兒子又來央求父親派他去獨掌一家新開分店時，錢仁便說，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在一個月內，獨自去湘西購回五千斤上品天麻，若能如期完成任務，那個分店就交給你打理。錢貴滿口應下了父親的條件。
三天后，錢貴到了湘西。在邊城的一家客棧住下后，錢貴就忙碌起來，五天之內，已跑遍了附近的十幾座苗寨，可是，僅收購了幾十斤上品天麻。錢貴心急如焚，按這樣的進度，三十天內根本不可能兌現(xiàn)自己向父親夸下的?？冢?/span>
正當錢貴一籌莫展之際，一位苗家漢子來到錢貴下榻的客棧，介紹他去一座偏遠苗寨，說那里不但盛產天麻，而且都是上上之品。錢貴大喜，付完賞錢后，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按那人提供的路線，只身前往。一路上，山高谷深，罕遇行人。傍晚時分，突降大雨，錢貴躲入路邊的一個山洞，準備暫住一宿，待天亮雨停后，再繼續(xù)趕路。
錢貴打著火把察看山洞，洞有幾間屋的光景，旯旮里臥一龜狀巨石，巨石與洞壁間有裂隙，可容一人側臥。他將火把放在巨石上，便蜷縮到石隙里歇息。雖然很疲乏，但他不敢入睡，強打精神硬撐著。不知過了多久，火把燃盡了，他也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迷糊中，洞中忽生異響，錢貴心下一驚，猛然睜開眼，悄悄伸頭探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洞里竟多了兩個人！坐在洞中央的那位光著膀子的壯漢，長臉上斜著一道猙獰的疤痕，正向著火堆烤濕衣；另外一位黑衣人則面壁而立，一動不動，看不清長啥模樣。打劫的強人！錢貴閃過這個念頭后，忙將頭縮回，心里不停默念著“菩薩保佑”。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雨停了。壯漢穿上衣服，咕噥了一句什么，那個黑衣人便一蹦一跳地跟著他出了山洞。
錢貴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但仍不敢合眼。捱到天放亮，急忙走出山洞，匆匆趕路。
走出沒多遠，迎面走來一位佝僂著身子的枯瘦老人。老人打量了一眼錢貴后，突然露出驚疑的神色，憐惜地說：“年輕人，你的氣色很不好，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錢貴一驚，將昨夜的驚險一幕告訴了老人。老人捋著山羊胡子，點著頭說：“這就對了！你知道么？你碰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強人，而是趕尸的！”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錢貴驚問道。
“老夫是寨里的巫師，你已被尸氣所侵，喪魂失魄，得老夫念咒作法驅之，在每天的子夜時分，還需吞服老夫秘不外傳的壯陽還魂丹，一次一枚，連服二十天，方能收魂斂魄，否則性命難保！”
錢貴大驚失色，“撲嗵”跪在地上：“大師，請救救我！”
“作法將損老夫的陽壽，不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夫不能見死不救，只是這壯陽還魂丹無比珍貴，乃東北長白山的老參等數(shù)十味名貴藥材精煉而成，……”
望著錢貴踽踽而去的背影，老人晃了晃裝滿銀錠的沉甸甸布袋，臉上露出詭秘的一笑。這時，從一塊巨石后閃出兩條人影……
一個月后，錢貴神情沮喪地返回長沙城。當他跪在父親面前，痛哭流涕地訴說自己的遭遇時，父親卻打斷了他的話，幽幽地說：“抬起頭吧，你看看誰來了！”
這時，錢貴的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年輕人，你的氣色很不好，……”
高山流水
文/程思良
江湖上，提到“玉簫生”蕭楚南與“銀劍圣手”廖無忌這兩位后起之秀，無不稱譽。只是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在擂臺上一決高下的。其實，出身武術世家的他們，均非好勇斗狠之輩，可是，因了一個人，他們不得不分出勝負。這個人不是別人，乃瀟湘山莊的莊主大俠燕壘生的掌上明珠燕飛飛。
江湖上風傳燕飛飛不僅有傾國傾城之貌，且深得其父武功之真?zhèn)?，能飛花摘葉，殺人于無形。各大武林門派中的青年才俊，心慕燕飛飛，紛紛前來提親，然而，惟有蕭楚南與廖無忌讓燕飛飛心動。蕭楚南與廖無忌的面影在她的心中倏來倏去，一連多日，夜不能寐。父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一天，父親來到燕飛飛的閨房，對女兒說：“飛飛啊，蕭楚南與廖無忌都是人中之龍，要不，讓他們打擂，一決勝負，如何？”
燕飛飛腮飛紅云，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打擂定在四十五天后，也就是七夕這天。
七夕這天，瀟湘山莊的演武場上，人山人海，觀者如堵，其中多有各大門派的高手。日上三竿之時，比武正式開始。高高的擂臺上，一襲白衫的蕭楚南，其玉簫神出鬼沒；一襲青衫的廖無忌，其銀劍劍走龍蛇。正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激斗三百回合，仍然難分高下。燕壘生惜才，怕他們力竭傷身，示意本日比武結束，讓他們好生休養(yǎng)，明日再戰(zhàn)。
是夜，廖無忌想到明日戰(zhàn)事，心忖沒有必勝之術，便悄悄地去拜謁一些前來觀戰(zhàn)的武林耆宿，討教打敗蕭楚南的絕招。那些武林耆宿，均為廖無忌之父的至交，無不將看家本領授之。不過，他們教授之時，均反復叮囑，一時之功，徒有其形，要真正練成這些看家本領，需苦練多年的。
蕭楚南亦心系明日之戰(zhàn)，不能入眠，索性起床，但他沒有去向武林耆宿求教，而是踏著漫天月色，來到瀟湘山莊的后山松林中，坐在一塊龜形大青石上，掏出玉簫，對月吹簫?！洞航ㄔ乱埂纺怯挠暮嵚?，在溶溶月色中，裊裊如縈云，悠漾如碧波。吹完《春江花月夜》，蕭楚南忽然憶起燕飛飛曾跟名師學過箏的，便吹起自己最心愛的那支曲子《高山流水》。云山蒼蒼，江水泱泱，那悠揚流暢、淡雅清新的簫聲，如慕如訴，在月夜的天空中尋尋覓覓著知音……
吹罷《高山流水》，蕭楚南癡癡地凝望著月色下的瀟湘山莊，心中的悵意一層深過一層。
突然，從瀟湘山莊的后院里，飄逸出優(yōu)美動聽的古箏聲。蕭楚南一怔，細聽，那分明也是《高山流水》！那箏聲，巍巍乎若泰山，蕩蕩乎若流水，天人合一，物我兩忘。蕭楚南聽得如癡如醉。待箏聲消逝，蕭楚南又吹起了《高山流水》，他吹得那樣忘情，簫就是他，他就是簫，人簫合一，傾訴著他的千千心曲……
次日再戰(zhàn)。前二百回合，蕭楚南與廖無忌依然旗鼓相當。二百回合后，在廖無忌頻出怪招之下，蕭楚南漸落下風。蕭楚南心下惶急，手中的玉簫漸亂方寸。眼見蕭楚南就要落敗，這時，瀟湘山莊的一座高聳的閣樓上，箏聲乍起。那箏聲，不是別曲，正是《高山流水》！蕭楚南心中一凜，斗志猛生，在箏聲中，他人簫合一，心到簫到，指哪打哪……，五十招后，玉簫點穴，廖無忌僵在擂臺上。
洞房之夜，蕭楚南望著楚楚動人的燕飛飛，問道：“飛飛，你為何在危機關頭出招救我？”
燕飛飛腮飛紅云，不勝嬌羞地說：“知音世所稀。”
“江湖都紛傳你能飛花摘葉，殺人于無形，當真？”
“其實父親并沒有傳授我任何武藝，不過，箏，不是武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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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臺常駐作家 余途 新科狀元 青霉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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