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歲月之五

寶刀未老

蓋房

一九七六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滿了大地……同時也宣告了“文革”運動徹底結束！國家也由“計劃經濟”逐漸轉向“市場經濟”！

農村也實行了，社會主義新形式下的“承包責任制”，分田到戶，包產到戶……歷史發(fā)生了更本性的變革……

很多冤假錯案得到了平反。下放戶也按政策陸續(xù)回寧……

根據政府關于下放單位的職工回寧的政策，母親有望在中秋節(jié)前回來。一周后母親來信了，信中說要調回南京，同時那邊單位也來了公函……

我們全家特別高興，弟弟、妹妹們更是歡呼雀躍！……因為母親在外工作了十年，離開南京時，我和弟弟、妹妹她們就象沒媽的孩子一樣——什么洗衣呀！做飯呀！擔水?。∪课覀冏约骸菚r小妹妹才三歲……弟弟六歲，大妹妹九歲，我十三歲……父親在生產隊里種菜，全家的生活來原，就是父親的一些微薄收入和年終分紅……而母親每年也寄不了多少錢回來……因為她一人在外地開銷也大的……

而且我們每年也難得和母親見上一面，每年只有過年時才能見上一面……

這下好了，媽媽要回來了，一家人可以天天在一起享受媽媽的關愛了！……

終于，等到了母親回家的那天，我和弟弟妹妹們，歡快的到長途汽車站去接母親……

母親帶著好多東西……

有大豆、花生等當地的土特產。因為此時正是中秋季節(jié)，洪澤湖盛產螃蟹……一蒲包螃蟹！足有二、三十斤……那時螃蟹在當地還是算很便宜的；才八角錢一斤！盡管便宜也要花去母親二十元左右的錢呢！不象現(xiàn)在一斤螃蟹，最便宜的也要二十元錢左右……當然，年代不同了嗎！……

我們打酒買菜，一家人歡迎母親回家……真好今晚是中秋，我們在院子里一邊喝酒一邊賞月；這是母親去外面工作以后，第一次吃的一頓團園飯。怪不得今晚的月亮那么明亮、那么園呢！……

很快，母親被重新分配到南京服裝一廠工作……

父親的負擔也減輕了不少！盡管母親看錢“太重”，但家還是要顧的?。∧赣H每月還是拿出工資的一半，交給父親…這樣父親在生產隊拿（菜農工資）三十元左右加上母親的二十元錢，我還是按照常例除留五元零花錢以外，交二十元；共七十元左右全家比以往的日子要好過多了！……

新的問題出現(xiàn)了——本來就住房擁擠的我們家里，六口人住在一個房間里，就兩張床，以前弟弟、妹妹們還小可以湊合著住，現(xiàn)在母親回來人員眾多，更沒有住的地方，我和弟弟每天鋪張木板在外間打地鋪安歇……可老這么下去……也不是事?。”緛砭蜎]有居住條件的我們，不得不從新考慮居住問題……怎么樣解決呢？……可以說，家里是根本沒有多少錢蓋房的……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經過深思熟慮：我們決定垛土坯蓋房子！……乘熱打鐵說干就干！于是，我們就借來了工具，利用休息日，就請來了朋友；請來了同事；連門口的鄰居也來了！……大家擔水的擔水，和泥的和泥；妹妹們也忙著端茶遞水……

干了一天，完成了一兩百個土坯……離我們的蓋房目標，還相差很遠呢！除休息日，請朋友同事們幫忙以外，我只要有空閑時間，我就一個人干……我心里在想：“我一定要早點把房子蓋起來……”

經過一個多月的“奮戰(zhàn)”終于湊齊了數量。而此時還需要其它建材……

門、窗、房梁、椽子、石灰等……我們拿出了家里僅有的兩百元左右的“積蓄”……

另外父親又和同事、朋友借了千把元錢……去購買所需“材料”準備蓋房……這時候，一系列的問題來了……

當然是我們打“報告”申請時，“上面”不批！

理由是：我們所動工的房屋——超過原來的面積……那時地皮和現(xiàn)在比也還是蠻“緊張”的！……但即使是再“緊張”也總要給我們一個住的地方吧??？你們拿著國家的“薪水”，吃的是“皇糧”！總要為我們老百姓，辦點實事才對吧?。俊?/section>

我找他們論理……我還是很客氣的說：“同志！幫個忙吧！我想蓋房，我家里的房子已經破舊了……而且地方又??；實在是住不下了！能不能批一下？”他拿著我的蓋房報告看了看說：“你不看我有事嗎？你的事等等在說……”我說：“那要等到什么時候？你給我個準信?！?nbsp; 我顯得很著急……

他發(fā)火了： “你愛等不等的！跟我相干？！”我一陣閉默……

我此時心里知道：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是要“冷靜”！不能為一句話就搞“僵”了……

我們還要求人家呢！象他們這些“干部”是“得罪”不得也不能得罪的……

我于是說：“那我等你的信，……我先謝謝你了！”

回到家父親就問我：“事情辦得怎么樣了？！”我說：“沒有辦好！”他說：“為什么？！”我說：“反正是沒有辦好！”父親發(fā)火了：“你是怎么說的??？”我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邊。父親說道你呀真沒用！並說：“你看我明天找他，我就不信有辦不了的事！”……

第二天，父親找到他們，他們說：“明天就過去，幫你選“選址”，還要“選址”？父親不明白……

街道上終于來人了，他們在我家房子四周轉了轉，拿出皮尺量了一下……說：“按原面積可以建房，但是要換個地方！……”什么按原面積？而且還要換地方？！我們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現(xiàn)在要我們搬哪去？父親終于明白了……哦！原來是要我們離開這個地方……父親說：“哎，年青人！你要我們到哪里去？”那位干部模樣的年青人說：“老李！不過換個地方嗎！你急什么??？！”接著他帶著我們看了一處“地方”……

結果因為那地方地勢低洼不說，而且是在很多人家的院落之中……如果建房會擋住別人的光線，而且也影響鄰居們的出入。今后還會產生不必要的“矛盾”！父親當然是不能同意啦！最后大家不歡而散……

過了一天，父親又去找他們說：“我們建房的事，你給蓋也得蓋！不給蓋也得蓋！”父親發(fā)火了……“我和你說我那可是'險房’！以后出了任何事，我就找你們說話！說話！如出了人命拿你們是問！…”

確實我家現(xiàn)在的房子，不但面積小，建筑面積僅僅二十幾個平方，而且因年久失修，已四面透風；有一處墻體眼看就要歪倒……我也從未看見我父親發(fā)那么大的“火”……父親一向是以“老好人”著稱……大凡是和父親接觸過的人，都會說父親為人好！不怕吃“虧”，為人“厚道”！別看他沒有“文化”但他是個講道理的好人！……就是因為“厚道”他結交了很多的朋友，也是因為“厚道”做過不少“冤大頭”！……有一位六合人，叫楊得寬，是父親的生產隊“請”來的蔑匠，（父親在生產隊里面，一直是個隊長）父親請他來幫助生產隊，做些生產所必須的生產工具……

父親拿他當朋友，兩人相處的感覺也不錯……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一次騙了我父親……

有一年年低，父親生產隊發(fā)年終分紅的錢，他知道了，就到我家里找到了我父親說：“老李呀！幫個忙吧，我現(xiàn)在急等錢用。把你那分紅的錢借給我吧！”父親毫不猶豫的拿給了他……共兩百八十元……

這是父親辛苦一年的“血漢錢”啊！那時我們還等著它“過年”呢！……

其結果還能怎樣？當然是那人——“黃鶴”一去不復返了。都是因為“厚道” 才容易被人騙。還記得還有一次，液化氣公司收他們生產隊的菜地；有部分社員進了他們公司當工人。沒有去的社員每個人發(fā)了煤氣包，父親拿回家來后，沒有用兩天被別人以 “借用” 和 “保管”的名義拿走了。 “理由”是我們家里孩子小，那煤氣包容易爆炸。那時候一個煤氣包很值錢呢！可以說在當時能換一套房子……

他們看到父親發(fā)“火”了……這時有一個“干部”模樣的人，向父親走過來……我想，這大這大概就是街道辦事處的“房管科長”吧？……

他來到父親身邊，握住我父親的手說：“老李呀！別發(fā)那么大'火’嗎！有事好商量……來，來！到我辦公室坐坐……”他拉著父親的手，陪著笑臉，挽著父親的胳膊，向他的辦公室走去……

父親和他“談”了很久才出來。原來是我們家那塊地方……街道辦事處早就“看上了”……他們是想在我家那塊土地上，建一個傳達室！說什么要建一個“鑄造廠”……這時我家蓋房，正好要我們“搬遷”不是兩全齊美的事嗎？！說什么，父親自然是不同意的了！后經過“協(xié)商”同意在原址建房！前題條件是：保持原來面積！父親“犯難”了……我們家就是因為不夠住，才考慮建房的……父親想了想……一個“大膽”的建房計劃油然而生……父親就說：“我要有居住條件的話，我就不找你們了！你看這樣好不好！保留原來面積，我要蓋樓房！向上擴展……”那位科長笑了笑說：“好啊！你也不容易的！你蓋吧！”……

上面終于批下來了……

還好！上面也批了我們一些木材給我們……

我們備齊全所有的建房材料……

選擇了“好日子”開始動工……父親請來了“泥瓦匠”，我也請來了同事、朋友……

家們口鄰居也自發(fā)的來幫忙！……

你別看這土坯蓋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弄不好會有危險的，要仔細研究才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終于制定了一個良好的“方案”：首先蓋房最講究的是“基礎”，用混凝土澆灌“基礎”。上面一米部分用紅磚砌，因為外墻上大部分是“土坯”就用煤炭渣粉墻，可以防水…

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狈桨妇瓦@樣定下來了。

大家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很快挖了六十公分深的地基，地基里排放完“三合土”（就是煤渣、石灰、小石子，合在一起為三合土。）

有數人順著地基打“夯”，一邊唱著：“同志們??！加油干呀！徹底砸碎老地皮呀！”……

不知是哪位“即興”發(fā)揮……也編了一句“打油詩”——唱道：“窮小子呀！蓋新房啦！取個媳婦入洞房呀！……”那詼詰、幽默的話……引得眾人“哈哈哈”的大笑……

眾人一張張笑臉看著我，搞得我好狼狽……

“上梁”那天，我用紅紙寫上了：“百姓人家蓋新房幸福不忘共產黨”……張貼在主梁上。經過不到十天努力的“奮戰(zhàn)”，房子終于如愿完成……

看著我家的“樓房”，也是所有為此付出辛勤勞動人們的共同“杰作”……父親和我們都笑了……

門口的小莊也看著我父親，湊趣的說：“李伯伯……窮你家最窮！高你家最高！”你不要說還真是呀！那時周圍鄰居還是我家先蓋“樓房”的……父親聽了，更是“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少不了要好好的“慰勞”一下大家……同時“慶賀”樓房順利完工！……

住進“新居”一年以后……父親也因征收土地進廠，當了工人。主要是負責廠里的“后勤”工作………兼職管管“農民工”搞搞廠里的基礎建設。

到了一九八零年，父親正式退休。退休工資差不多是一百伍十元。

母親也接著退休了，工資比父親還多些……

弟弟頂了父親的工作。小妹妹頂了母親的職……

父親也在外“承包”了一塊工地……這片工地，原是“大廟鄉(xiāng)”，就是現(xiàn)在的“金陵小區(qū)”……一塊低洼的菜地。

父親拿到手后，主要是用來給建設單位倒土用……有好幾畝地呢！講好了－每年承包價是三千元左右……父親是個很有辦法的人，據他自己說，他剛到南京時，起先就搞過“土石方”呢！

他在舊的掛歷反面－打好三寸見方的格子……編上號：1、2、3、4、5、6、7、8……並蓋上自己的“私章”后，用剪刀剪下，作為牌子……“賣”給倒土的單位。

那時候，倒一車土是五元，一天要有幾十車土……收入還不小呢！……父親雖然是一個敢于承包、敢于承擔“風險”的人，但他的為人，也是沒有話說的。他每月所有的收入，除留些購買工作用具外，基本上都是二一添作五，大家均分，從不多拿…… 所以他的朋友都愿意跟著他干。都說他好，也就是前面所說的“厚道”……

父親搞“承包”也是很辛苦的……他幾乎是不回家，每天住在那“慌郊野外”一人值守。夜里如有車倒土，他也要操勞！倒土車一走，他還要把土平了，也順便撿些可賣錢的廢銅爛鐵……

家里的情況，比以前好了起來，父親仿佛看到了希望……盡管家里蓋房借了很多錢，有望很快還完……再說現(xiàn)在弟弟、妹妹都工作了，看來還款不是問題了！

父親那布滿皺紋的臉上，也時常露出開心的笑容……因為住房不再象過去那么小了，孩子們都有工作了……

父親感覺到自己的負擔減輕了………

他還有一個未了的心愿……就是我還沒有“成家”他要看到我和弟弟、妹妹們都“成家”，他的任務才能算完成了……所以他就這樣不辭辛勞的工作著，確切的說是苦著和累著……

想想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父親為我們操勞一輩子，我也要為家里分擔些才好啊！我決定徹底解決我們家里的－吃水問題！……接著我找了門口鑄造廠領導，和他們商談用他們的水的事……經過“協(xié)商”同意把他們的水接入我家。條件是我們必須容許他們在我家周圍建圍墻，這些我們也同意了，為考慮到透風和安全我要求他們給我們一個院門；而且只能代孔的花墻，以便透風……一切談妥后，我就打“報告”，請來了我廠里的水工，幫我裝水……

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如愿完成！當看到嘩嘩清水流出時……真可謂是“久旱逢甘雨”那種感覺……我的心滋潤了……比茶還“清香”！比蜜還“甜”！……

挑水吃的日子是徹底的結束了從此我看到了希望.......

什么貧困、窮苦、艱難..... 那只是暫時的，只要通過努力奮斗，好日子總有一天會來到的。

人總是要有一種精神___就是有一顆樂觀向上的心！為了生活，每前進一步，都會感無比的幸福與自豪……

正是:

五尺男兒有志氣，

誓要破屋換新居。

窮家富路從今起，

生活越過越甜蜜。

個人簡歷：李劉柱。QQ名：寶刀未老，隱者歸來。微信名：柱石。愛好詩詞歌賦，喜歡音樂、書法、繪畫，初中文化，退休工人6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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