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景富
尋花問柳，醉生夢死，風(fēng)流成性的官場浪客卻不被世人唾罵，反而倍受推崇，試問，從古至今有這樣的人嗎？回答是肯定的。這個人就是晚唐大詩人杜牧。杜牧年青時，特別是不得意被辭官流落之時，整日在妓院青樓、煙花柳巷尋歡作樂，借以消磨時光。把官場不得意的郁悶、怨氣撒到那些無辜的青樓女子身上。之后還要把風(fēng)月場的逢場作戲?qū)懗稍娢模媒裉斓脑拋碚f就是日記，傳揚出去。這一傳竟傳流千古。
最能概括他青樓生活全記錄的是《遣懷》。“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贝嗽娛嵌拍潦芘艛D外放為黃州刺史，追憶十年前的如夢如幻的揚州歲月的感概。十年光陰大多在青樓裙裾間度過，用筆美艷，寫盡青樓，輕描細吐，毫不掩飾。
你聽，詩人說，我被迫流放，淪落江湖，每日只得飲酒縱情，在風(fēng)月場里尋歡作樂。那些楊柳細腰，皓齒蛾眉，纖足玉手，美若天仙的少女，在我的掌股之間，輕如行云，飄來飄去，讓我何等消魂。在揚州的那段繁華似錦，縱情聲色的歲月里，我與青樓女子們每天都飲酒歌舞，過著放浪不檢的詩酒人生，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就好像是夢一場，除了揮霍荒唐，什么正經(jīng)事也沒干，什么成就也沒有，就只落得個浪子的聲名。
雖說古代青樓女子并不都是賣身，流連其間的男人不一定是與青樓女子行男女之事，但又有多少男人能經(jīng)得起誘惑，不被打入色相的嫌疑？既然是青樓，縱然再潔身自好，也難抵擋紅顏的柔情似水的淹沒。更何況杜牧年青有為，詩名在身，長得俊朗，以身相許的女子怎么會少呢？
大概杜牧自己有想到這首詩影響巨大，從此便落下了“風(fēng)流詩人”名號。這是杜牧不打自招的風(fēng)流案。其實，杜牧可能故意讓自己“臭名遠揚”的。查閱他的人生經(jīng)歷，杜牧作為風(fēng)流香艷有才華有顏值的詩人，自戀是難免的，在文朋友詩友面前曬一曬自己的才情和艷遇是很難自棄的。他不怕眾人的嘲笑或者指責(zé)，不怕名聲被毀，因為他的詩名早已在外，這點風(fēng)流韻事，對于一個當(dāng)朝的大詩人來講又算得了什么呢？
杜牧容姿俊豪，喜好歌舞，風(fēng)情萬種，最大的愛好就是出入娛樂場所，將青春熱血拋灑在煙花風(fēng)月之中。杜牧在三十到三十三歲這三四年間，從長安去到南方揚州，給淮南節(jié)度使牛僧儒作公文的秘書。在這段時間里，杜牧的日子過得頗為瀟灑，每天下班后的最好去處就是逛青樓妓院，夜夜“無虛夕”，甚是逍遙快活。這段燃情歲月讓杜牧終生難忘，在他的多個詩篇里都有提及。
一個男人縱情聲色，之后還要留下與青樓女子卿卿我我的肉麻的文字，并且被傳誦，也確是少見。這當(dāng)然緣于他的詩的確非同一般。
讀杜牧的詩，感覺香艷而不淫，不沾脂粉俗氣，格調(diào)清新，詩情美與意境美兼具。這也是他雖好色而不被唾棄，雖風(fēng)流而不被罵的一個重要原因。一手好詩文，抹去了他一生流連風(fēng)月場的污點。人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優(yōu)美清新不俗的格律七絕里。
他的風(fēng)流日記，倍受后人追捧，在唐詩中也是熠熠生輝。人們完全沉醉于詩人美好愛情際遇，沉醉于詩人勾勒的美好愛情的畫卷。至于詩人的風(fēng)流韻事，完全被杜牧的才情掩飾。把他的詩奉若神祗。被后人引用的，套用的，不計其數(shù)。
另一首《贈別》便是如此。“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fēng)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其一）”這是杜牧贈給一位十三歲少女的詩。那時杜牧已經(jīng)三十三歲。與一位十三歲的少女產(chǎn)生了愛情。在今天看來，十三歲尚未成年，而在古代這個齡可嫁作人妻，盡管杜牧大她二十歲，也沒有人會指責(zé)他。因此，他大膽寫出與少女的愛情，一是他真的太愛這個妙齡可愛的少女，二是少女為青樓所有，不能隨意帶走，于是，遺憾之余，便贈詩留念，不成想，這一贈便流傳百世。
南宋姜夔在他的詞作《揚州慢》里不僅套用了杜牧的名篇《贈別》“春風(fēng)十里”，還對杜牧的長相容貌大加贊賞。也對他流連青樓，風(fēng)流之舉止充滿羨慕和向往?！盎醋竺?，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fēng)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后，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看看古人崇拜他到何等地步。
再看看今天，有一部電視劇《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是改編自作家馮唐的小說《北京北京》，其劇名取自馮唐的詩作《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其中一句“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把青春浪漫寫到了極致。在電視劇播完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還沉醉于“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的美好夙愿里。特別是年輕一代如癡如醉，至今還念念不忘“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帶來的心靈上像細流漫過荒野的悸動。
杜牧又一首《悵詩》足以顯現(xiàn)其風(fēng)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的性格。當(dāng)年杜牧在宣州任職時，聽說湖州美女如云，便跑去湖州玩。湖州刺史知道他的才情與浪名，便找來本州所有妓女給他挑選，結(jié)果他都沒看上，就讓刺史不如搞場競渡活動，讓全州的人都來看，這樣他就可以在更大范圍的人群中挑選。
結(jié)果就在這人群之中，他看中了一個十三歲的漂亮小姑娘，便和小姑娘的母親約定，十年之后他就來娶親。但是一直到十四年后，四十七歲的杜牧被派到湖州任刺史，猛然想起這十年之約，便去找姑娘的母親，這才知道姑娘家信守諾言等了十年后，見他不來，三年前才嫁了人還生了兩個孩子。
杜牧心中不免有些惆悵，便寫下了“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耧L(fēng)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边@首又深受人們喜愛的《悵詩》。詩中感嘆因為自己尋訪春色去得太遲了，所以也不必惆悵埋怨芳華已逝。狂風(fēng)已經(jīng)吹盡了鮮紅的花朵，現(xiàn)在已是綠葉成蔭果實綴滿枝頭。
杜牧寫自己十年青樓生活的詩遠不止這幾首。這應(yīng)當(dāng)是寫得比較含蓄的，能夠公開的，大大眾面能展示的。至于寫得露骨的，肉麻的，恐怕連他的朋友們也不敢拿出來公之于眾。不過，就憑這幾首，還看不出這位大詩人的風(fēng)流成性嗎？
還好，風(fēng)流一陣之后，有所收斂，把心思花在憂國憂民上來。我想，這也是他的風(fēng)流詩也能被當(dāng)做千古名句來引用的一重要原因吧！
寫于2019年10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