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前提是什么呢？是分別。分別什么呢？分別你、我。就是說首先要有一個你，要有一個我，而你是你、我是我，然后有緣分，才會產(chǎn)生愛?？墒浅肆α恐踩肴梭w的本性之一——愛——有一種特質(zhì)。一種什么特質(zhì)呢？就是“愛”在本質(zhì)上是一種“殺手”，它不允許你、我存在，它有一種強(qiáng)大的本性力量，要活活地把你、我殺掉。愛的這種殺傷本性表現(xiàn)在女人身上要比表現(xiàn)在男人身上強(qiáng)烈得多。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相愛了、做愛了，她的各種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都要告知對方；她不允許對方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她要把對方的生活、工作、人際關(guān)系、經(jīng)濟(jì)收入等等全部管起來。陷入愛情中的女人先把自己殺了，然后她也要把對方殺掉。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就是說婚姻必然地、公然地、合法地把雙方都?xì)⒘?，互愛的雙方合二為一，各自都死，自然愛情也死了。
有個男人說：我現(xiàn)在不愛女人，我只是玩女人。我問他：萬一那個女人愛上了你呢？他說單純那個女人愛我，比我也愛她的結(jié)局要幸運得多；她愛我，只是她一個人完蛋，如果我也愛她，那就兩個都得完蛋了。可見愛有一種順理成章和勢不可擋的傾向，就是走進(jìn)墳?zāi)埂．?dāng)他們走進(jìn)婚姻墳?zāi)沟臅r候，就在人們的祝福中可憐、無助地希望相親相愛、白頭到老。這種愛的可悲傾向是超人力量規(guī)定的呢？或是超人力量賦予人的情感和理智因素生發(fā)出來的呢？如果是后者，那么希望愛得永久的人完全可以“人為”地打破常規(guī)、超越普通愛的知識，讓自己不管進(jìn)入多少次、多少種形式上愛的“墳?zāi)埂?，都能沐浴在愛的陽光雨露中?/p>
在美國作家安·蘭德1940年代所寫著名小說《源泉》中，女主人公多米尼克把自己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卻是為了永葆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真正的愛情。那個名叫霍華德·洛克的偉大男人，同樣以非凡的行動和對愛情的深邃理解回應(yīng)了她所愛的這個女人。洛克在多米尼克新婚之后的告別談話中說：“如果你現(xiàn)在和我結(jié)婚，我會變成你的全部。那時我將不會想要你。你也不會想要你自己——所以你將不會長久地愛我了。為了說‘我愛你’，一個人必須首先知道如何說‘我’，現(xiàn)在我本可以從你那兒得到的那種屈從，只讓我變成一個徒有外表的軀殼。如果我要求這個，我會毀了你。這就是我不想制止你的原因。我將讓你回到你丈夫那兒?！?/p>
洛克對愛的理解異常絕妙、非常深刻，他認(rèn)為要有真正長久的愛，必須首先知道如何說“我”，如果“我”都沒有了，那么我對你的“愛”將生發(fā)和附著于何處呢？如果完整的“我”變成“你”的全部，那么我還會想要你嗎？如果我的全部都是你的一種屈從的所有，那么你還會愛我嗎？那么你對我的擁有還有意義嗎？因為你這樣地?fù)碛形遥鷵碛心闵眢w上的某一部分完全一樣啊。難怪有人說“握著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狈蚱抟呀?jīng)合二為一，那種分明的“你”、“我”之間鮮明的愛情已經(jīng)死亡了。
（2006年9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