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乾寧元年(甲寅,公元八九四年)
春,正月,乙丑朔,赦天下,改元。 李茂貞入朝,大陳兵自衛(wèi),數(shù)日歸鎮(zhèn)。
以 李匡籌為 盧龍節(jié)度使。
二月,朱全忠自將擊 朱瑄,軍于魚山?,u與瑾合兵攻之,兗、鄆兵大敗,死者萬馀人。
以右散騎常侍鄭綮為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綮好詼諧,多為歇后詩,譏嘲時事;上以為有所蘊,手注班簿,命以為相,聞者大驚。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諸君大誤,使天下更無人,未至 鄭綮!”史曰:“特出圣意?!濒煸唬骸肮缡?,奈人笑何!”既而賀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后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讓不獲,乃視事。
以 邵州刺史鄧處訥為 武安 節(jié)度使。
彰義 節(jié)度使張鈞薨,表其兄鐇為留后。
三月,黃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密。
邢州城中食盡,甲申, 李存孝登城謂 李克用曰:“兒蒙王恩得富貴,茍非困于讒慝,安肯舍父子而從仇讎乎!愿一見王,死不恨!”克用使劉夫人視之。夫人引存孝出見克用,存孝泥首謝罪曰:“兒粗立微勞,存信逼兒,失圖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遺 朱全忠、王镕書,毀我萬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歸于 晉陽,車裂于牙門。存孝驍勇,克用軍中皆莫及;常將騎兵為先鋒,所向無敵,身被重鎧,腰弓髀槊,獨舞鐵楇陷陳,萬人辟易。每以 二馬自隨,馬稍乏,就陣中易之,出入如飛。克用惜其才,意臨刑諸將必為之請,因而釋之。既而諸將疾其能,竟無一人言者。既死,克用為之不視事者旬日,私恨諸將,而于 李存信竟無所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與存孝相侔,諸將疾之,常不得志,密與存孝通;存孝誅,恐事泄,遂自殺。自是克用兵勢浸弱,而 朱全忠獨盛矣??擞帽眈R師素為邢洺節(jié)度使。
朱全忠遣軍將張從晦慰撫壽州。從晦陵侮刺史江彥溫而與諸將夜飲;彥溫疑其謀己,明日,盡殺在席諸將,以書謝全忠而自殺。軍中推其子從頊知軍州事,全忠為之腰斬從晦。
五月,加鎮(zhèn)海節(jié)度使錢镠同平章事。
劉建鋒、 馬殷引兵至澧陵,鄧處訥遣 邵州指揮使蔣勛、鄧繼崇將步騎三千守龍回關(guān)。殷先至關(guān)下,遣使詣勛,勛等以牛酒犒師。殷使說勛曰:“劉驤智勇兼人,術(shù)家言當興翼、軫間。今將十萬眾,精銳無敵,而君以鄉(xiāng)兵數(shù)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xiāng)里,不亦善乎!”勛等然之,謂眾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歡呼,棄旗幟鎧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 潭州。潭人以為邵州兵還,不為備。建鋒入徑入府,處訥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 潭州,自稱留后。
王建攻 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內(nèi)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筑龍尾道,屬于女墻。丙子,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眾力戰(zhàn),刀子都虞候王茂權(quán)斬之。獲 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為將,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惟速死為惠?!痹偃I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quán)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 李綰姓曰王宗勉,王茂權(quán)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名曰王宗綰。
辛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鄭延昌罷為右仆射。
朱瑄、朱瑾求救于河東, 李克用遣騎將安福順及弟福慶、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于魏,渡河應之。
武昌節(jié)度使 杜洪攻黃州, 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 朱延壽等救之。
六月,甲午,以 宋州刺史 張廷范為 武寧節(jié)度使,從 朱全忠之請也。
蘄州刺史馮敬章邀擊淮南軍, 朱延壽攻蘄州,不克。
戊午,以 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李溪同平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掠麻慟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溪奸邪,依附 楊復恭、西門君遂,得在 翰林,無相業(yè),恐危社稷?!毕沽T為 太子少傅。溪,鄜之孫也。上師溪為文, 崔昭緯恐溪為相,分己權(quán),故使崇魯沮之。溪十表自訟,丑詆崇魯父符“受贓枉法,事覺自殺;弟崇望與 楊復恭深交,崇魯庭拜 田令孜,為 朱玫作勸進表,乃云臣交結(jié)內(nèi)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事,絁巾慘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于正殿慟哭!為國不祥,無人臣禮,乞正其罪?!痹t停崇魯見任。溪猶上表不已,乞行誅竄,表數(shù)千言,詬詈無所不至。
李克用大破吐谷渾,殺赫連鐸,擒白義誠。
秋,七月, 李茂貞遣兵攻閬州,撥之, 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
禮部侍郎、同平章事 鄭綮自以不合眾望,累表避位,詔以太子少保致仕;以御史大夫徐彥若為 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楊復恭、守亮、守信將自 商山奔河東,至 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于闕下,斬于獨柳。 李茂貞獻復恭遺守亮書,訴致仕之由云:“承天門乃隋家舊業(yè),大侄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于荊榛中立壽王,才得尊位,廢定策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 昭義節(jié)度使 康君立詣 晉陽謁 李克用。己未,克用會諸將飲博,酒酣,克用語及 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與 李存信善,一言忤旨??擞脫軇街?,囚于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擞帽?云州刺史薛志誠為昭義留后。
冬,十月,丁酉,封皇子祤為棣王,禊為虔王,禋為沂王,祎為遂王。
劉仁恭數(shù)因蓋寓獻策于李克用,愿得兵萬人取 幽州??擞梅焦?邢州,分兵數(shù)千,欲納仁恭于 幽州,不克。 李匡籌益驕,數(shù)侵河東之境??擞门辉?,大舉兵攻匡籌,撥 武州,進圍新州。
以涇原留后張鐇為彰義 節(jié)度使。
朱全忠遣使至泗州,使者陵慢刺史 張諫,諫舉州降 楊行密。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萬馀斤如汴宋貿(mào)易,全忠執(zhí)令回,盡取其茶。揚、汴始有隙。
十二月, 李匡籌遣大將將步騎數(shù)萬救新州, 李克用選精兵逆戰(zhàn)于段莊,大破之,斬首萬馀級,生擒將校三百人,以練纟斥之,徇于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進攻 媯州。壬子,匡籌復發(fā)兵出居庸關(guān),克用使精騎當其前以疲之,遣步將李存審自他道出其背夾擊之, 幽州兵大敗,殺獲萬計。甲寅, 李匡籌挈其族奔 滄州,義昌節(jié)度使盧彥威利其輜重、妓妾,遣兵攻之于景城,殺之,盡俘其眾。存審本姓苻,宛丘人,克用養(yǎng)以為子。丙辰,克用進軍 幽州,其大將請降??锘I素暗懦,初據(jù)軍府,兄匡威聞之,謂諸將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復何恨!但惜匡籌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p>
加 匡國節(jié)度使王行約檢校待中。
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于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quán)知黃州。
是歲,黃連洞蠻二萬圍汀州,福建觀察使王潮遣其將 李承勛將萬人擊之;蠻解去,承勛追擊之,至漿水口,破之。閩地略定。潮遣僚佐巡州縣,勸農(nóng)桑,定租稅,交好鄰道,保境息民,閩人安之。
封州刺史劉廉卒,子隱居喪于賀江,士民百馀人謀亂,隱一夕盡誅之。嶺南節(jié)度使 劉崇龜召補右都押牙兼賀水鎮(zhèn)使;未幾,表為 封州刺史。
義勝節(jié)度使 董昌為政苛虐,于常賦之外,加斂數(shù)倍,以充貢獻及中外饋遺,每旬發(fā)一綱,金萬兩,銀五千鋋,越綾萬五千匹,他物稱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風水違程,則皆死。責奉為天下最,由是朝廷以為忠,寵命相繼,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隴西 郡王。是建生祠于越州,制度悉如禹廟,命民間禱賽者,無得之禹廟,皆之生祠。昌求為 越王,朝廷未之許,昌不悅曰:“朝廷欲負我矣,我累年貢獻無算而惜一越王邪!”有諂之者曰:“王為越王,曷若為越帝。”于是民間訛言時世將變,競相帥填門喧噪,請昌為帝。昌大喜,遣人謝之曰:“天時未至,時至我自為之?!逼淞抛魠乾?、 都虞候李暢之等皆勸成之,吏民獻謠讖符瑞者不可勝紀,其始賞之以錢數(shù)百緡,既而獻者日多,稍減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讖云‘兔子上金床’,此謂我也。我生太歲在卯,明年復在卯,二月卯日卯時,吾稱帝之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