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寫寫自從出國讀PhD之后，我接受英語口語訓練的種種經(jīng)歷。因為我的口音問題比較常見，但我在Brown讀書期間的經(jīng)歷足夠特別，所以有許多好故事可講——口音矯正、戲劇表演、公共演講訓練，不一而足。
概括而言，我在Brown上了：
這篇文章早已想寫了很久，而最終決定動筆，是因為今天下午我在一對一語音課里，老師讓我叼著一個紅酒瓶橡木塞練習舌頭的靈活度。課后朋友聽我講了這個訓練，好奇地說好像電影演的一樣——《窈窕淑女》里有一個片段，赫本口含六個玻璃球練習發(fā)/h/音。我突然覺得，好像這種訓練叼著橡木塞講話、把所有發(fā)音變成鼻音、一邊講話一邊按摩臉頰……這種訓練確實不是很常見，寫出來也許別有趣味~我的口語到現(xiàn)在距離理想程度還有很遠，不過，講講故事總無妨，畢竟“久病成醫(yī)”嘛。
【來Brown之前】
我的起點比許多人低，尤其是與北京上海的孩子相比。河北省的英語口語教育一塌糊涂，9歲開始學英語，14歲才第一次和外教講話——還是某中學給全市中考前N名學生的福利，絕大部分學生是沒有這條件的。記得第一次上外教課的時候，外教指出了我的兩個問題：其一，我的英語/v/和/w/不分。其二，我的英語夾雜著“那個……那個……”，外教說，你可以用Umm，或者like——雖然現(xiàn)在看來不是最好的主意，總比說英語還夾雜著聽起來像negro一樣的侮辱性詞匯要好。
高中英語也沒有什么口語的內容，主要都是應試教育。我高考英語考了140+，不過口語還是很糟糕——剛上大學時，我被某社團因為英語口語面試刷掉了。
我在浙大的時候，上了12個學分的英語課，超過了竺院的9學分規(guī)定。三門大學英語，然后還有兩門外教的演講和溝通課。我覺得持續(xù)學英語是很重要的。很多人抱怨上大學后英語變差了——大學里這么多這么棒的學習機會，你不保持學習，你怪誰？何況課堂只是一方面，課外活動也很重要。
不過，我確實有一個遺憾——我沒有學過其他語言。本科導師曾有一次批評同實驗室的學生學德語，問她“英語學好了嗎？就學二外?！蔽铱傆X得這個邏輯哪里有點怪怪的，但又好像很有道理，所以一直記在心上。結果是，我到現(xiàn)在也只會說英語和普通話，不會任何方言（蹩腳的英式英語算么？）；德語、法語和日語都半路夭折了。我大二暑假曾經(jīng)和一些英美高校的學生在一個夏令營一起工作過，此外兩次交流經(jīng)歷分別在美國和一艘環(huán)游世界的游輪上，對于口語幫助很大。我在大三上學期考了托福，口語最低，22/30，大四上學期考了26/30。
所以，其實來到Brown的時候，我的先天劣勢已經(jīng)彌補了不少。然而我知道遠遠不夠，所以在Brown利用各種機會繼續(xù)學習。
【口語訓練，目的何在？】
在我看來，口語訓練先要搞清楚的最重要的問題是：你的目標是什么？
在《窈窕淑女》里，優(yōu)美的口音是通往上流社會的門票。這一點現(xiàn)在不知有多少改變，不過在“上流社會”做窈窕淑女這種事情，也不是每個人都想的吧。一個更普遍的目標可能是“有一口地道的口音，聽起來像native speaker一樣?！蔽以瓉硪灿羞@個目標。口音之于面試、演講、溝通的重要性，相信即使我不引用心理學實驗，大家也都同意。我記得原來竺院某院長還曾經(jīng)有名言，“是不是一流學生，讓我聽他/她說英語就行了?！备螞r，Chinglish多難聽??！多突兀?。《鄬擂伟?！所以，怎么都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口音嘛~！
不過我現(xiàn)在不這么想了。語言的目標是為了溝通和表達，有沒有口音其實不太重要。放眼望去，不少身居重要職位、備受尊敬的人是有口音的——普京是有口音的，甘地是有口音的，學術界大牛有口音的就更多了（誰幫我想幾個美國商界leader的例子來~），有口音，so what？與此相對的是，我原來會好羨慕native speaker——看，他/她沒有口音耶，好幸福——但沒有口音，so what？餐館打工的小妹是沒有口音的。不要誤會我，餐館打工也是很重要的工作。不過，真的，在美國，口音太濃重八成會對職業(yè)發(fā)展造成一些影響，但沒有口音本身不會讓你比別人更有優(yōu)勢——你要和native speaker拼誰沒有口音么？你確定？（要是想在一群有口音的中國人中，用沒有口音的優(yōu)美英語引起別人的注意，倒還是靈的，不過那是另一回事。）
我最近新的訓練目標是clarity——絕對的clarity。你不能和native speaker拼口音，但你可以和他們拼clarity。我研究社會心理學，我們專業(yè)對于表達能力要求非常高，心理系許多教授都是好口才——面試PhD的時候，我未來的老板就告訴我，“我曾見過太多人做著很好的研究，但是因為溝通能力的限制，無法充分展示出來。我不希望你成為他們之一。”所以，溝通的重要性我一直不敢忘。此外最重要的是，我未來的職業(yè)對于溝通演講能力要求非常高，所以我打定主意，對于自己的訓練“絕不留情”。但是，只要clarity足夠就行了，有點小口音無傷大雅，還有很多人認為有口音很可愛呢~所以，不要總就口音和自己過不去，口音是可以減少但很難完全丟掉的。
但clarity其實要求挺高的，要經(jīng)過不斷的訓練。我先舉幾個語音的例子：
最常見的——你聽見過有些華裔女生每一句肯定句結尾卻都用升調么？華裔味濃得化不開，還有中國妹子跟著學。不過其實很多白妹子也有這個問題，雖然不明顯許多，但這是在女生中普遍存在的問題。這個現(xiàn)象之所以被我的演講老師、表演老師絕對禁止，是因為語音上揚代表疑問、不確定、討好、處于劣勢。在職業(yè)世界里，還有什么比自信更重要的嗎？如果你的聲音里傳遞著問號，別人怎么相信你？
另一個常見問題是到處用"vocal filler'，比如like/you know/umm之類的，有的人這個問題真是很嚴重……
此外，有一個native speaker中逐年常見而語言學家深惡痛絕的發(fā)音現(xiàn)象，叫做vocal fry，就是聲音在嗓子里滾動。不過這個問題大部分non-native speaker沒有，除非你用布萊尼或者Ka$ha唱歌的方式講話，并且自認為性感魅惑。即使來了美國，遇到有native妹子講話有vocal fry，這種習慣還是不要學比較明智。
此外，比較中階的挑戰(zhàn)是projection。舞臺表演尤其強調projection，舉個例子，即使劇情需要演員在舞臺上和另一個演員耳語，說話的形式是低聲耳語，但說話的內容應該讓小劇場最后一排聽清楚，因此，如何表演出耳語的感覺卻不影響projection，就是一門技巧了。這是為什么電影演員常有群眾演員，但舞臺劇很少有群眾演員——沒有受過專業(yè)訓練的群眾演員能對攝像機的麥說話，但不會在劇場里project。
我認為最難的，就是發(fā)音部位和呼吸氣流的問題了。比如呼吸沉穩(wěn)，丹田發(fā)聲，運用氣息——這種東西大部分native speaker也是有問題的，有一些演員也是有問題的，更別說non-native speaker面臨的挑戰(zhàn)了。不過，一般的口語課都不會教，這種東西要去表演系專門學語音，在Brown，這門課叫做The Body is Your Instrument，我向有條件的學生強烈推薦。當然了，鑒于我的語音問題各種層面都有，所以我上了一對一私教課，也是同一個老師。
以上，語音的例子舉了一些，最后說一下如何運用情緒——在亞里士多德的修辭學里，這叫做pathos。其中我能想到的最重要的，眼神接觸是個大學問。最初級的，就是要保證和聽眾有眼神接觸。中級到高級的，就是用眼神接觸說話——傳遞情感，引起共鳴，并用眼神（和音量）把走神的聽眾拉回注意。音量輕重緩急，都有學問。這真的是表演的訓練內容了，如果你希望學習，普通口語課是不能滿足你的。
【一些有趣的語音方面的tips】
上文已經(jīng)給出了一些我學習的收獲，接下來羅列一下其他有趣的tips吧。
1. /l/的發(fā)音非常tricky，我反正至今一塌糊涂。挑戰(zhàn)一下：發(fā)reveal和review這兩個詞，能發(fā)得清區(qū)別么？（我/i/和/i:/發(fā)得也不好，這對詞能把我難倒。）
2. 美式的/r/經(jīng)過訓練，是可以發(fā)得很準的。推薦American Accent Training這本書。
3. 注意區(qū)分/v/和/w/。這個經(jīng)過一點訓練，是非常容易的。不過即使發(fā)不準也沒關系，母語是德語和法語的人也有這個問題，lol~
4. 美語里的連讀已經(jīng)夠煩了，什么t+y=ch（比如wouldn't you讀成wooden chew）、z+y=zh（比如How was your trip讀成how wazhier trip）就更煩了，我覺得美語里神煩的就是看不見的/w/和/j/。當兩個元音連在一起的時候，中間有一個glide。所有/u/后面家/w/，所有/i//i:/后面家/j/，比如go away的go后面就要加個輕輕的/w/。不宜模仿。反正我放棄了。
5. Intonation太重要了，我沒什么好說的，看American Accent Training這本書。
6. 咬舌音th什么的，應該都不用我說了吧~
【溝通演講的tips】
7. 我們演講老師的名言：Every speaking is public speaker. Every speaking is persuasive speaking.我們的演講老師和許多政界、商界要人合作，訓練他們的演講能力，從google到Chanel，都為他們做過訓練，是全球級的expert。這門persuasive communication課是全校最popular的課程之一，常常大一注冊預選課，大四才能選上。
8. 不要vocal filler。
9. 不要音調上揚。
10. 不要把sorry當做口頭禪！
11. 盡量少用I just think...之類的句型。不要說I think I have an idea。It's all about confidence.
12. Don't get too defensive in Q&A.
13. 面試很重要的是storytelling，講個好故事，而不是堆砌簡歷和經(jīng)歷。
14. 你的演講要有給觀眾的WIIFM: What's in it for me? 換言之，Why should I care?
我目前剛上了幾節(jié)一對一的私教課，經(jīng)驗還比較少。今天這節(jié)課激動的時候居然有點肚子疼，覺得終于找到了我的發(fā)音問題的根源——頜骨和舌根太緊繃，舌尖運用得很少。所以才會有今天橡木塞的訓練、一邊講話一邊揉臉，所有音發(fā)成鼻音（為了把發(fā)音部分提前，但當然不是用鼻音說話）之類的訓練，而且讀的是莎士比亞節(jié)奏感很強的verse（iambic pantameter），體會英語抑揚頓挫的感覺。
嗯，我就寫到這里吧~如果有好玩的訓練回來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