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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題的提出
最近筆者辦理的兩起刑事案件：一起是販賣毒品案，審判階段介入，在檢察院出具兩次補查提綱后，公安機關的補查材料中較多的是辦案說明，主要包括上線或者下線未找到、因未錄像所以無搜查錄像、因筆錄格式問題未記錄等；一起是危險駕駛案（輔助辦理），偵查階段介入，通過所提律師意見，檢察院退回公安局補充偵查，補查材料中百分之八十是情況說明類證據材料。
比如針對律師所提試管內血液量前后矛盾的現(xiàn)象出具的因手誤寫錯試管內血液量的情況說明、針對律師所提沒有對檢材進行封裝保存?zhèn)刹闄C關出具的保存完好的樣品接收情況說明等。翻看已完結的刑事案件，只要檢察院退回補充偵查，公安機關的補查材料中均有辦案說明或者情況說明。
有學者曾在2010年中國法院網“現(xiàn)在開庭”欄目中記錄的2010年1月至12月共計292起刑事案件進行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有142起出現(xiàn)了諸如情況說明類由偵檢機關出具的書面證明材料，占到將近百分之四十九。王丹在“情況說明的證據越位--對《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定》第七條三款的檢討”中提到：從刑事司法實踐來看，情況說明已有被濫用之勢，存在隨意擴大證明范圍的現(xiàn)象，演變成了司法機關清補證據漏洞、修補證據瑕疵的萬能文書。
從側面說明辯護律師應提高對情況說明質證的能力，進而揭開“由于破案率、考核結果等現(xiàn)實的功利考量少部分偵查人員可能虛假陳述出具背離感知客觀事實所做情況說明”的面紗，防止出現(xiàn)以犧牲司法公正為代價單純追求辦案效率的不良風氣，真正維護嫌疑人的合法權益。
而欲要提升對情況說明質證的能力，必須了解形形色色的情況說明如何分類、證據能力如何、如何質證，其是否能夠完成證據補強乃至獨立證明的“使命”，什么樣的情況說明才能最終被法院采信。帶著這些問題，筆者進行了檢索、整理、思考、總結，現(xiàn)寫下此過程。拙文，還請指正。
二、情況說明概述
概述主要包括概念、分類和特征。
首先，概念。情況說明是指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偵查機關針對偵查行為所涉及的案件事實或者證據情況，以辦案單位和辦案人員的雙重名義出具的，具有證明或說明作用的書面材料的總稱。從其概念中，可以推出其分類、特征。正如研究生考試中的名詞解釋類題目一樣，只要知道名詞的概念，就可推出此名詞的特點、分類等。
其次，分類。一是實體法事實的情況說明，能夠證明案件事實，如是否構成自首或者立功；二是程序法事實的情況說明，能夠證明程序性事實，比如案件來源、證明主體身份、取證過程和審訊情況、嫌疑人的抓獲經過、其他嫌疑人查獲未果、其他涉案人員的處理情況；三是證據事實，對證據事實的補充說明，如證據存在瑕疵原因、無法提取作案工具、無法提取通話記錄等。筆者前文提到的補查材料中的情況說明大多數屬于證據事實類情況說明，又叫補充性情況說明。
最后，特征。主要是兩個：一、情況說明是由辦案單位和辦案人員出具的。在2010年《關于辦理死刑案件審查判斷證據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關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以下簡稱《兩個證據規(guī)定》）有如下規(guī)定，“對偵查機關出具的破案經過等材料，應當審查是否有出具該說明材料的辦案人、辦案機關的簽字或者蓋章......”“公訴人提交加蓋公章的說明材料，未經有關訊問人員簽名或者蓋章的，不能作為證明取證合法性的證據”；2013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刑訴法解釋》）中也對偵查機關出具的被告人到案經過、抓獲經過等辦案說明材料，提出了辦案人、辦案機關的簽名、蓋章的形式要求；二、表現(xiàn)為書面形式。
三、情況說明的證據屬性
新刑訴法改變了96年刑訴法對證據種類的封閉列舉式的規(guī)定，對證據采取了開放列舉式形式，從“證據有下列七種”變?yōu)椤白C據包括”，情況說明因此在刑訴法上有了一席之地，其被列為“其他證據”形式種類。而其是否具有證據能力，取決于其是否滿足證據的一般屬性，亦即合法性、真實性、關聯(lián)性。如何質證在第四部分詳細論述。
四、如何對情況說明質證
情況說明的質證包括單個證據的三性質證以及與其他證據的綜合質證。以上質證中，三性質證中的合法性一般沒有問題，均是兩名偵查人員手寫出具并加蓋單位印章，主要是對真實性、關聯(lián)性以及與其他證據綜合質證?？偨Y為以下三個方面。
（一）適用證據補強規(guī)則質證
如果卷宗中只有一份情況說明證明案件事實，比如鑒定機構中接收人員出具的“樣品裝于物證密封袋，由銀色冷藏箱保存，包裝完好，無破損、無滲漏、無凝塊”接收情況說明，沒有其他證據比如接收時的照片證明，其必然不具有真實性。情況說明從本質上講屬于言詞證據，雖然刑訴法只明確規(guī)定對被告人陳述補強和印證，但是對于情況說明言詞證據亦應當補強，對于只有情況說明而無其他證據予以不強的，不能作為認定事實的依據。
再比如，偵查機關出具的因筆錄格式問題沒有對第一次訊問制作筆錄的情況說明，顯然提訊證上有關于第一次訊問的開始時間、結束時間，否則公訴人不會發(fā)現(xiàn)此問題進而要求偵查機關補正。此時，如果嫌疑人辯稱第一次訊問時偵查人員刑訴逼供、非法取證，且能夠提供非法取證的時間、地點、人物、方式、內容，而偵查機關不能出具第一次訊問時的具體筆錄格式。在這種情況下，此份說明不具有真實性。
（二）適用關聯(lián)性規(guī)則質證
張少林在“應當限制和規(guī)范刑事案件中的情況說明”中提到：情況說明證明內容和案件基本事實之間無關聯(lián)性，只不過從表面上看使得案件中的每一個細枝末節(jié)問題都得到了說明，整個案件的證據顯得更加“豐滿”而清晰明了地勾勒出真?zhèn)€案件的完整概貌。故，對情況說明的關聯(lián)性質證很有必要。方法主要是依照一般邏輯與經驗，由證據事實的存在推測某項案件事實是否存在。
比如偵查機關出具的因偵查人員工作失誤，漏記訊問地點的情況說明，這類屬于對證據程序性瑕疵的補正，具有關聯(lián)性。判決書中對此份情況說明的回應是“經查認為，根據偵查機關移送的訊問王某全程同步錄音錄像及二審期間檢察院提供的情況說明，證實因偵查人員工作失誤，在部分訊問犯罪嫌疑人筆錄中漏記了訊問地點。鑒于偵查機關已對該瑕疵證據做出合理解釋，對該證據不予以排除”，此回應也說明證據補強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具有關聯(lián)性的情況說明還包括對偵查親歷事實的證明、對偵查手段的證明、對無法查證結果的證明、對證據矛盾的解釋、對程序合法性的說明等。如不屬于以上，不具有關聯(lián)性。
（三）適用直接言詞規(guī)則
情況說明實際上是案件的偵查人員作為案件事實的直接目擊者、經歷者或者案件證據的收集者、制作者、保全者，對案件事實的感知，理應由偵查人員出庭作證。尤其是當下以審判為中心的司法改革，如果對卷宗內情況說明有背離案件事實的懷疑并且經適用證據補強和證據關聯(lián)性規(guī)則后無法排除合理懷疑，應大膽申請偵查人員出庭，通過當面詢問發(fā)現(xiàn)案件事實真相。申請偵查人員出庭，是對情況說明最好的質證方式。
筆者前兩天觀看《美國罪案故事》時，其中一個場景就印證了書面筆錄因烙入制作者的主觀意向而存在不真實的客觀情況，公訴人在審查偵查人員對辛普森的訊問時不是單純的看筆錄，而是來回地播放訊問同步錄音錄像。當面質證，通過一步步詢問了解案件事實真相比通過播放訊問同步錄音錄像的方式質證還要能夠發(fā)現(xiàn)偵查人員取證的不合法、不客觀。這就要求辯護律師的交叉詢問理論功底深厚、實踐能力嫻熟，除了一個一個庭審的打磨，還需要專門的技能訓練。
編排/謝昊
責編/張潔 微信號：zhengbeiqing07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