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在嘉靖十九年(1540年),二十歲的徐渭童試、鄉(xiāng)試皆以無名而罷,卻意外獲得了喜事,同縣大名府錦衣名法給事官潘克敬欣賞徐渭才華,將長女(后徐渭名之潘似)許配之,因其被外放廣東陽江縣典史順道回鄉(xiāng),將長女婚事定下。徐渭隨潘克敬一家去了廣東陽江,次年成婚,寓居于此。徐渭離開了自己的生身之地,離開了讓他傷心的家,但寄人籬下的日子也不好過。他上無片瓦房產(chǎn),下無點滴養(yǎng)身之財,生活來源全憑岳父家支持,血性男兒顏面何在?即使這樣勉為其難,可一波未平另波又起,就在徐渭成婚當(dāng)年二哥徐潞病死于貴州,爾后妻子潘似又身染肺病,久治不愈。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潘似因生長子徐枚肺癆加重,四處求醫(yī),仍病勢日重,長兄徐淮因煉丹試服而死,家產(chǎn)被當(dāng)?shù)睾缽?qiáng)霸占,徐渭將此事告諸于官府最終無濟(jì)于事。第年妻子潘似病入膏肓,撒手人世,撇下他與嗷嗷待哺的兒子徐枚相依為命,孤苦伶仃。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已經(jīng)二十八歲的徐渭搬離潘家,在山陰城東居窮巷賃房設(shè)館授徒,生活極其清苦,自作詩《一枝堂對雪》中曰:“混混無窮處,茫茫不可知”,反映了窮困中他悵然無措的心態(tài)。三十三歲,參加紹興府守城抗擊倭寇,作《海上曲》指斥當(dāng)政。三十五歲,先期參加興皋埠抗倭戰(zhàn)斗,因不得當(dāng)權(quán)者用,去浙江平湖以教書糊口,此后又赴福建順昌,寄居于妻兄潘伯海署中。
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三十七歲的徐渭時來運轉(zhuǎn),被抗倭名將俞大猷、戚繼光的上司,時任兵部右侍郎兼僉都御史、浙閩總督的胡宗憲招入幕府。徐渭終于才有所用,如魚得水,如鵬沖天,隨軍轉(zhuǎn)戰(zhàn)南北,抗擊倭寇,為胡宗憲出謀劃策,胡依計行之屢屢獲勝。但要助胡宗憲徹底剿滅沿海倭寇卻是不易之事,因為倭寇以廣闊大海作依托,來去無定,靈活多變,而且個個不怕死,兇殘勇猛。徐渭于是獻(xiàn)“擒賊先擒王”之法,以招安方式擒拿倭寇頭目。首先考慮的目標(biāo)是倭寇頭目徐海。
徐海,微州歙縣人,少時曾在杭州虎跑寺當(dāng)和尚,法名普凈,人稱“明山和尚”或“名山和尚”,因事被迫成為海盜,后與倭寇相勾結(jié)成為最有影響力的倭寇頭目之一。徐渭薦太學(xué)生羅龍文去招撫徐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料徐海當(dāng)即說明自身的無奈和想法,表示愿意被招安而歸順。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八月,徐海率部前來歸順投靠,入平湖城外沈莊向胡宗憲請降。后徐海盡力贖罪,并擒縛倭寇頭目葉麻獻(xiàn)于胡宗憲,另一倭寇頭目陳東也被成功招安。徐渭本想借被招安倭寇頭目的影響力,以及他們熟悉海上情況的有利條件,來個以倭滅倭,讓他們率倭眾與朝廷軍隊配合去圍剿海上各島倭寇。然而朝中大臣們及嘉靖帝堅決反對此法,敦促胡宗憲將歸順倭寇頭目及倭眾聚而殺之。實踐證明,在殺歸順之倭后,引來了盤踞海上倭寇的更大報復(fù),以致東南沿海地區(qū)倭患經(jīng)久不息。
皇詣難違,胡宗憲不得不決定滅殺歸順之倭。不久,徐海、陳東中胡宗憲所設(shè)離間計,雙方血拼,徐海被陳東圍而殺之。徐海死前突然醒悟,大呼“翠翹誤我!”后來,另一倭寇頭目王直(汪直)也被胡宗憲以招安的名義誘擒而殺。
翠翹,即王翠翹,本是官宦人家女子,因父獲罪,而賣身救父,流落青樓,成為金陵名妓。徐海慕其容貌情才,花錢為其贖身,迎入海島上為妻。因王翠翹識大體、有謀略、才思敏捷、字體清秀,徐海對其言聽計從,寵愛有加,軍中往來文書皆出她手。在胡宗憲依徐渭之計對徐海實施招撫時,王翠翹力勸徐海歸順。傳說徐海死后她請求埋葬徐海不允,請求做尼姑亦不允,反而責(zé)令其嫁給一軍卒。王翠翹不得已,面對大海痛哭,自作絕命詩一首,大呼:“明山,我負(fù)你!”投海而亡。清人悲其行,作長篇通俗白話小說《金云翹傳》祭之。
徐渭三十九歲時入贅王家,因受王氏虐待而斷絕關(guān)系。四十一歲,繼娶張氏。
“人怕順時來橫禍,天降禍?zhǔn)露悴贿^”,正當(dāng)徐渭大顯才智,大展抱負(fù)之時,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內(nèi)閣首輔嚴(yán)嵩倒臺,南京戶科給事中陸鳳儀為討好新任內(nèi)閣首輔徐階,上奏彈劾胡宗憲為嚴(yán)嵩同黨,并羅列其欺橫貪淫等十大罪狀。胡宗憲因此被革職,次年被捕入京,總督府被解散,徐渭只好回家賦閑?!皦雅5羧肟菥铩辛o處使”的徐渭,好不容易遇到了胡宗憲慧眼識真人,將其招入幕府,才有了報效國家、效力于民、施才納智的出頭之日,實踐證明他的確有才、有智,可到頭來還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這年冬天,張氏為他生下了次子徐枳,原本生活拮據(jù)的家庭更增加了壓力。無可事事的他,干著急而無路可投。他度日如年,憂心忡忡,因為最擔(dān)心的是自己曾受胡宗憲之托作《賀嚴(yán)公生日啟》,向嚴(yán)嵩獻(xiàn)媚,僅憑這一點就可將恩公胡宗憲定為嚴(yán)嵩同黨。其實徐渭本人是極其憎惡嚴(yán)嵩父子的,因為他們陷害屠死了自己最親密的同鄉(xiāng)好友,也是身為他近宗族姊姐夫的沈煉一家人。
沈煉(1507—1557年),字純甫,號青霞,會稽(紹興)人,進(jìn)士出身,初為縣令,后被貶職為錦衣衛(wèi)。沈煉為人耿直,屢罵嚴(yán)嵩父子為奸臣,歷數(shù)嚴(yán)黨擅權(quán)誤國,后被再貶至保安州(今河北涿鹿)為民。當(dāng)時保安州所屬的宣大(宣府鎮(zhèn)、大同鎮(zhèn))總督為嚴(yán)嵩的一個干兒子楊順。嘉靖三十六年九月楊順承嚴(yán)世蕃旨意,以沈煉與白蓮教閻浩等人謀反罪,將其殺害于宣府,長子沈襄發(fā)配充軍遠(yuǎn)邊,次子沈袞、三子沈褒被杖殺于獄中。隆慶初年,沈煉一案才得昭雪,特追贈沈煉光祿寺少卿,天啟初年追謚忠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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