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裹束17：血的作用3
四、其他用筆動作對墨色的影響
我已經(jīng)講了兩種基本墨色，畫有中線和邊界雙鉤。我也介紹了老一輩對這兩種線條的稱呼，綿里針和烏絲欄。那么除了這兩種，有沒有第三種墨色呢？還有，今天介紹其他用筆動作對墨色的影響。
4.1半深半淡
書法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就是一個黑色。其實不是這樣，它的墨色是跟著用筆不斷變化的。
換面對黑色有很大的影響。你看，比如說這個毛筆這么寫過來，寫一橫。開始寫的時候，A面都是墨，所以你寫過來，墨色一定很濃，很黑。你越往下寫，A面的墨一點一點少了，那么寫到后來，顏色就會淡，甚至出現(xiàn)沙筆呀、燥鋒呀那種情況，顏色就會淡。那么你想，如果我們寫過來，寫到一半，換了一個面，如C面。A面已用過，墨少；C面沒用過，墨多，顏色就深。A面寫過來，一點點淡；換成C面，又深了。對不對？
還有一種情況，不是換一個面，而是換半個面（B面）。B面沒用過，有墨，顏色比較深；A面用過了，墨少，就會比較淡。這樣寫出來的線條必然是一半深一半淡。
我來舉一個例子，這是傳為南宋張即之寫的“曉”字。你看這個字，線條似乎就是黑的。但我放大一點，就看這最后一筆。最后一筆是外略勢，行筆路線是8－6－2三個面轉(zhuǎn)換。先寫豎筆，用八號面，你看這一段黑色是深的。然后轉(zhuǎn)到六號面，寫一橫，這時候墨色不同了，一半深一半淡。這既不是畫有中線，也不是兩邊雙鉤。最后轉(zhuǎn)到二號面，寫這一鉤，這一鉤墨色也奇怪，左邊深右邊淡。這是怎么回事？你能寫出一半深、一半淡的線條來嗎？
清代曾國藩在給他弟弟的家書（見《求闕齋書淪精華錄》）中提出了“三股繩”原理：“一曰換筆，古人每筆中間必有一換，如繩索然。第一股在上，一換則第二股在上，再換則第三股在上也。”這里講的繩，應(yīng)該是以前的麻繩，通常用三股絞起來的，所以曾國藩用繩比喻。這“三股繩”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以前人搓麻繩，我這兒沒有麻，搓不起來，就拿這一個三腳架來做一個比方。那么三股，把它搓起來或者說扭起來，那就成了一個繩子。當(dāng)你轉(zhuǎn)動的時候，現(xiàn)在A股在上，轉(zhuǎn)過來B股在上，再轉(zhuǎn)過來C股在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上面的那一股是輪流出現(xiàn)的。曾國藩就用這一個麻繩來比喻毛筆的筆鋒。
下面講講書法中“三股繩”的基本原理。你未必要找一根繩子，可以用手來模擬。第一種情況是中指在上，下面是兩股（食指和環(huán)指）是貼著紙面的。
當(dāng)手腕轉(zhuǎn)動，向左邊的時候，環(huán)指在上，食指和中指在下，貼近紙面。這是“三股繩”的第二種情況。
當(dāng)手腕向右轉(zhuǎn)動，就反過來了，食指在上，環(huán)指和中指在下，貼近紙面。這是“三股繩”的第三種情況。
當(dāng)我們書寫時，手腕轉(zhuǎn)動，那么這個三股繩，三種情況，就會輪流出現(xiàn)?，F(xiàn)在我們寫一個外略勢，外略勢它是8－6－2，三個行筆方向，用三個面寫成的。那我們現(xiàn)在是用三股繩的原理來寫這個外略勢。你看怎么寫呢？
首先寫八一豎寫一來，好，開始換面寫六號方向。這時因為換了面，是中指在上，食指和環(huán)指在下。寫到這兒，開始寫鉤，又要換面了，走二號方向，這樣推出去，變成食指在上，環(huán)指和中指在下。號方向，因為它是一豎，我們手向左側(cè)，環(huán)指在上，其它兩股在下。
這個外略勢，正好是三股繩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三種情況的輪流。再示范一遍，寫外略勢，開始我們手向左，環(huán)指在上，其墨沒用；食指和中指在上，寫在紙上時其墨色一樣。但轉(zhuǎn)到寫橫時，中指在上，食指墨淡，環(huán)指墨深，形成半邊深半邊淡。當(dāng)再轉(zhuǎn)過來寫鉤時，食指在上，中指另一邊深，環(huán)指還是這邊，是淡的，所以一半深一半淡。懂了“三股繩”的道理，看墨色就容易了。
你看“曉”字這一撇，后半段的墨色也是半濃半淡的。一開始寫墨色是平均的，這表示兩股在紙面上運行。寫到后半段手腕越來越向左側(cè)，翻了一股起來，所以線條兩邊墨色深淺就明顯了。從墨色變化我們就可以知道，這一撇作者的手腕是一路左側(cè)，直到最后踆鋒寫趯，手腕才回過來。
4.2加深墨色
如果你用筆很快，譬如說我們寫一橫，寫完以后，你把紙張過來看，這個墨完全沒有進入紙張。也就是說，剛才那個寫一橫的墨，只是在紙張的表面上。
那么有什么辦法寫深一點呢？很簡單，就是寫慢一點，頂?shù)弥匾稽c。這么寫完翻過來看，墨就入紙了。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屋漏痕”。你手左右來回搖動，使墨比較快地滲流下去，透過紙背，顏色很深。
就算寫草書，也不要太快。傳為王羲之《題衛(wèi)夫人<筆陣圖>后》這樣說：“草書亦復(fù)須篆勢、八分、古隸相雜，亦不得急，令墨不入紙。若急作，意思淺薄，而筆即直過。”通常都以為寫草書必然行筆快，其實不是這樣。早在漢末張芝已經(jīng)說過，“匆匆不暇草書”。這篇文章提出兩點：一是草書要吸取其他書體的多種趣味，二是怕墨不入紙，寫得太急，一滑而過。
清代徐用錫《字學(xué)札記》說：“筆墨俱要入紙，是書家要義。鋒正則筆直入，運遲則墨沁入。”正鋒直下，這是錐劃沙，力量大?！斑\遲”，這是速度慢，有利墨入紙。當(dāng)然什么事情都有個限度，太慢就洇化了。
4.3停留的墨痕
如駐鋒。駐鋒就是一個小停頓，也可以說是行筆慢了。前堂課我做雙鉤示范，你看當(dāng)我行筆停一下，顏色就會深一點，好像有一個節(jié)?；蛘咚俣茸兟?，顏色也會和快刷不同。
明代程南云寫的這個“遺”字，“貝”中間箭頭所指的兩橫，明顯有停頓。所以墨色有節(jié)，反映出速度的變化。至于弧線，行筆非常小心，中間減慢速度和駐鋒就更多了。從墨色上我們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4.4來回的墨色
手腕一左一右，稱之為一個來回。如果在某一點上來回，那這里就等于寫了兩次，墨色自然就深一點。如蠶頭兩次起筆，頓筆收尾，以及踆鋒趯出，這些動作做了以后，這一塊地方的墨色會深過中間行筆。
清代朱和羹《臨池心解》說：“思翁言坡公所書《赤壁賦》全用正鋒，欲透紙背，每波畫盡處，隱隱有聚墨，痕如黍米，殊非石刻所以傳。”思翁就是董其昌，坡公是蘇東坡。董其昌說蘇東坡寫《赤壁賦》用正鋒，未必如此。蘇東坡用筆側(cè)鋒多。但說“每波畫盡處處，隱隱有聚墨”，這是收筆動作引起的，在墨跡上可以看到。如果刻在石上，墨色變化就沒有了。
4.5添加動作對墨色的影響
為什么說我們說書法線條不能改？因為寫完一筆以后，你再加一筆，墨色是不同的。蓋上去的那一筆墨色，并不能和前一筆融合。你看這個“遺”字，兩筆相迭的地方痕跡很明顯。寫篆書這是必要的，沒有問題。我只是拿這個例子告訴你，兩筆相迭是有痕跡的。只有生紙，墨跡還是濕的情況下，添一筆還可融合；稍微等一下就不行了，痕跡很明顯，在陽光下更是顯著。所以書法不能添添改改，修修補補。謝謝。
本節(jié)要點：
線條兩邊半濃半淡，是換面動作引起的。
錐劃沙、印印泥和屋漏痕可以加深墨色。
駐鋒停留，手腕來回，墨色都會改變。
復(fù)習(xí)思考：
試用三股繩原理，寫烈火勢。
曾國藩說了“三股繩”，又說“四方筆”：“筆尖之著紙者，僅少許耳。此少許者，吾當(dāng)作四方鐵筆用，起處東方在左，西方向右，一換則東方向右矣。筆尖無所謂方也，我心中常覺其方，一換而東，再換而此，三換而西，則筆尖四面有鋒，不僅一面相向矣。”你懂不懂他的意思？［注意古代地圖：左東右西，上南下北。］（兩層意思：①“少許”者，筆畫有骨有肉為佳。②“四方鐵筆”者，實指“換面”寫法，“四面出鋒”是也，實際上“八面出鋒”之說更細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