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曲》是明末清初詩人吳偉業(yè)的一首七言歌行。此詩通過明末清初名妓陳圓圓與吳三桂的聚散離合,反映了明末清初一系列重大的歷史事件,委婉曲折地譴責(zé)了吳三桂的叛變行為。全詩巧妙地將吳三桂、陳圓圓同吳王夫差、西施聯(lián)系起來,同時又運用不少史書典故入詩,從而使詩篇籠罩了一種深沉的歷史感。
《圓圓曲》當(dāng)作于吳偉業(yè)仕清之前的清世祖順治九年(1652年)。陳圓圓曾入宮,后為崇禎帝田貴妃之父田弘遇所得,又轉(zhuǎn)贈給遼東總兵、平西伯吳三桂為妾。李自成農(nóng)民起義軍攻占北京,陳圓圓被俘。吳三桂出于私恨,遂引清兵入關(guān),反攻北京,復(fù)得陳圓圓。吳偉業(yè)為明朝的榜眼,曾任翰林院編修,他憎恨吳三桂引狼入室,于是寫了諷刺吳三桂的《圓圓曲》。
整體賞析
《圓圓曲》是長篇敘事詩,全詩組織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次序井然,前后照應(yīng),多用曲筆,敘事、抒情、議論交織在了一起,雖以陳圓圓、吳三桂的離合故事為主要內(nèi)容,但也揉合進了明末清初的故事,抒發(fā)了作者極其復(fù)雜的思想感情。
第一段為開頭八句,寫明崇禎皇帝吊死景山,吳三桂勾結(jié)清兵攻占北京,以“沖冠一怒為紅顏”句切中吳三桂要害,并以此句為全詩的主旨。指明吳三桂打著復(fù)明的旗號,實際上是為了陳圓圓而降清的。詩一開篇就借“鼎湖當(dāng)日棄人間”代指崇禎之死,然后就寫吳三桂打敗李自成:“破敵收京下玉關(guān)”,極斬截利落。
興兵的名義是為崇禎報仇,然而骨子里卻另有懷恨。“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二句之妙,一在于對仗精整,以眾形獨,以素形紅;二在于下句“立片言以據(jù)要,乃一篇之警策”。它不是靠夸張取勝,而是一針見血以事實勝雄辯,“沖冠一怒為紅顏”這一事實是吳三桂本人也不敢正視的。為一已私情犧牲民族大節(jié)及全家性命,其行徑比較《史記》中為護璧沖冠一怒的藺相如和將行剌秦王“怒發(fā)上指冠”的荊軻,畢竟太卑微,出以吳三桂口吻的“紅顏流落非吾戀”,辯解顯得無力,“哭罷君親再相見”的舉止于是顯得做作虛偽。
第二段從第九句至“爭得蛾眉匹馬還”,敘述吳三桂與陳圓圓悲歡離合的經(jīng)歷。用蟬聯(lián)句法用作倒敘,寫到吳陳初次見面:“相初經(jīng)田竇家,侯門歌舞出如花。許將戚里箜篌伎,等取將軍油壁車?!碑?dāng)初吳三桂在田家宴會上,對色藝雙絕的陳圓圓一見鐘情,田宏遇便順?biāo)浦?,為他們牽線搭橋,定下這一段姻緣。這一段乃是以三桂為中心,對吳陳離合情事初陳梗概。寫法是直書其事,大刀闊斧?!凹冶竟锰K浣花里”,則有點染之妙,同時,也容易使人與西子浣紗發(fā)生某種聯(lián)想。以下虛擬一夢,說陳圓圓是西施后身,最是閑中生色的筆墨。
“夢向夫差苑里游,宮娥擁人君王起”二句大得《長恨歌》“侍兒扶起嬌無力,此是新承恩澤時”之神韻?!安缮徣恕敝肝魇?,又與蘇州的“橫塘水”搭成聯(lián)想,使人想見嬌小的圓圓有過天真無邪的童年。以下四句仍用蟬聯(lián)格起,轉(zhuǎn)說圓圓長成,被豪門強載“塞翁失馬,焉知非?!保珗A圓當(dāng)時只是擔(dān)驚受怕,又哪能預(yù)測未來?“此際豈知非薄命”已遙起后文“錯怨狂風(fēng)揚落花”,針線極為密致。
“侯門一入深如?!保跈?quán)勢通天的外戚之家,圓圓又再一度被作為貢品獻入宮中,但未獲選。從此作為豪門女樂,精習(xí)彈唱,歌笑向客,用佐清歡。使陳圓圓絕處逢生,脫離苦海的契機終于到了,她遇到了少年得志的吳三桂,一拍即合彼此真是目成心許了。此即段所謂“相見初經(jīng)田竇家”一節(jié),這里便接過此線展開動情的唱嘆:“坐客飛觴紅日暮,一曲哀弦向誰訴?”
正在山重水復(fù),忽然一徑暗通:“白皙通侯最少年,揀取花枝屢回顧”,相見恨晚:“早攜嬌鳥出樊籠,待得銀河幾時渡?!比欢檬露嗄?,這時三桂又奉旨出關(guān)抵御清兵:“恨殺軍書抵死催,苦留后約將人誤?!边@一節(jié)兩句一轉(zhuǎn),一波三折,搖曳生姿。寫三桂去后,陳圓圓在一場社會巨變之中跌進命運的深淵。
農(nóng)民起義軍入城,吳、陳,雙方音訊隔絕,詩人兼用王昌齡《閨怨》(“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沈佺期《雜詩》(“可憐閨里月,長在漢家營”)語意,寫道:“可憐思婦樓頭柳,認(rèn)作天邊粉絮看?!备y堪的是她受聲名之累,成為享樂思想滋長了的義軍頭領(lǐng)的獵物:“遍索綠珠圍內(nèi)第,強呼絳樹出雕欄?!本G珠是西晉石崇家妓,為孫秀所奪,不屈而死;絳樹是魏時名妓,皆借指圓圓。
二典偏重于綠珠事,意謂有人恃強奪三桂所好,而圓圓心實難從。“絳樹”用來與“綠珠”對仗,工妙在于虛色輝映。再度淪落的經(jīng)歷不宜多寫,詩人點到為止,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電掃黃巾”的話頭:“若非壯士全師勝,爭得蛾眉匹馬還。”圓圓重新回到三桂懷抱,全憑愛情的神力。是悲是喜?是揚是抑?“壯士”之譽,屬正屬反?恐怕梅村也說不清楚。偉大的情人,渺小的國士這才是詩人給吳三桂的定性。詩人的彩筆主要用在了烘托愛情至上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