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紀十 魏元帝景元三年(壬午,公元262年)
[1]秋,八月,乙酉,吳主立皇后朱氏,朱公主之女也。戊子,立子為太子。
[1]秋季,八月,乙酉(十六日),吳王立皇后朱氏,她是朱公主的女兒。戊子(十九日),立孫為太子。
[2]漢大將軍姜維將出軍,右車騎將軍廖化曰:“兵不,必自焚,伯約之謂也。智不出敵而力小于寇,用之無厭,將何以存!”冬,十月,維入寇洮陽,鄧艾與戰(zhàn)于侯和,破之,維退住沓中。初,維以羈旅依漢,身受重任,興兵累年,功績不立。黃皓用事于中,與右大將軍閻宇親善,陰欲廢維樹宇。維知之,言于漢主曰:“皓奸巧專瓷,將敗國家,請殺之!”漢主曰:“皓趨走小臣耳,往董允每切齒,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維見皓枝附葉連,懼于失言,遜辭而出。漢主敕皓詣維陳謝。維由是自疑懼,返自洮陽,因求種麥沓中,不敢歸成都。
[2]蜀漢大將軍姜維將要出兵征戰(zhàn),右車騎將軍廖化說:“兵不止,必自焚,說的就是姜維。智謀超不出敵人,力量也小于敵人,而用兵沒有滿足的時候,將何以自存?”冬季,十月,姜維入侵洮陽,鄧艾與他在侯和交戰(zhàn),打敗了他。姜維撤兵駐扎在沓中。當初,姜維因寄居在外而投奔蜀漢,身受重任,連年興兵,但沒有建立什么功績。黃皓在朝內(nèi)當政,與右大將軍閻宇關(guān)系交好,暗地里想廢掉姜維而樹立閻宇。姜維知道后,就對漢后主說:“黃皓奸詐巧偽專權(quán)任意,將會敗壞國家,請殺了他!”漢后主說:“黃皓不過是在前面往來奔走的小臣,以前董允也常對他切齒痛恨,我常常為此遺憾,你何必介意他!”姜維見黃皓的黨羽象樹木的枝葉那樣相互依附勾結(jié),害怕自己失言,說了幾句謙恭的話就出來了。漢后主讓黃皓到姜維那里解釋、謝罪。姜維從此就更加疑慮恐懼,從洮陽返回后,就要求到沓中去種麥,不敢返回成都。
[3]吳主以濮陽興為丞相,廷尉丁密、光祿勛孟宗為左右御史大夫。初,興為會稽太守,吳主在會稽,興遇之厚;左將軍張布嘗為會稽王左右督將,故吳主即位,二人皆貴寵用事;布典宮省,興關(guān)軍國,以佞巧更相表里,吳人失望。
[3]吳王任命濮陽興為丞相,廷尉丁密、光祿勛孟宗為左右御史大夫。當初,濮陽興任會稽太守,吳王居住在會稽,濮陽興對他很好,左將軍張布曾任會稽王的左右督將,因此吳王即位之后,濮陽興和張布二人受到尊崇而執(zhí)掌朝政;張布主管朝內(nèi)官署,濮陽興主管軍國之事,二人在里里外外阿諛欺蒙,吳國人很失望。
吳主喜讀書,欲與博士祭酒韋昭、博士盛沖講論,張布以昭、沖切直,恐其入侍,言己陰過,固諫止之。吳主曰:“孤之涉學,群書略遍,但欲與昭等講習舊聞,亦何所損!君特當恐昭等道臣下奸慝,故不欲令入耳。如此之事,孤已自備之,不須昭等然后乃解也?!辈蓟士株愔x,且言懼妨政事,吳主曰:“王務、學業(yè),其流各異,不相妨也,此無所為非,而君以為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不圖君今日在事更行此于孤也,良甚不??!”布拜表叩頭。昊主曰:“卿相開悟耳,何至叩頭乎!如君之忠誠,遠近所知,吾今日之巍巍,皆君之功也?!对姟吩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K之實難,君其終之。”然吳主恐布疑懼,卒如布意,廢其講業(yè),不復使昭等入。
吳王喜愛讀書,想要與博士祭酒韋昭、博士盛沖一起講論學術(shù),張布因為韋昭、盛沖二人性情耿直,恐怕他們?nèi)胧讨?,對吳王說自己暗地里做的錯事,因此堅持勸諫,不讓他們?nèi)雽m。吳王說:“我涉獵學術(shù),群書大致都讀完了,現(xiàn)在只想與韋昭等人講論學習以前所學的內(nèi)容,這又有什么損害?你不過害怕韋昭等人談論臣下的奸詐邪慝之行,所以不想讓他們?nèi)雽m。象這類事情,我自己已經(jīng)有所了解,不須韋昭等人說了然后才知道?!睆埐际只炭值刂x罪,又說這是恐怕妨礙政事,吳王說:“政事和學術(shù),其源流各不相同,不會相互妨礙,讓他們?nèi)雽m沒有什么不對的,而你卻認為不宜讓他們來,因此我才說起這些事。沒想到你今日在官任事又對我做這種不讓接近儒生的事,這實在讓我不能同意!”張布跪下叩頭。吳王說:“我不過是開導開導你,何必叩頭謝罪呢!象你這樣的忠誠,遠近之人都很了解,我能有今日南面為君的尊嚴,全都是你的功勞。《詩》云:'事皆有始,卻少能終。’堅持到最后是很難的,希望你能堅持到最后?!钡珔峭蹩峙聫埐紩岩珊ε?,終究還是順了張布之意,廢止講論學業(yè),不再讓韋昭等人入宮。
[4]譙郡嵇康,文辭壯麗,好言老、莊而尚奇任俠,與陳留阮籍、籍兄子咸、河內(nèi)山濤、河南向秀、瑯邪王戎、沛國劉伶特相友善,號竹林七賢。皆崇尚虛無,輕蔑禮法,縱酒昏酣,遺落世事。
[4]譙郡人嵇康,文章寫得雄壯清麗,喜好談論《老子》、《莊子》,高節(jié)奇行,行俠仗義。他與陳留人阮籍、阮籍的侄子阮咸、河內(nèi)人山濤、河南人向秀、瑯邪人王戎、沛國人劉伶是至交好友,號稱竹林七賢。他們都崇尚虛無之論,輕蔑禮儀法度,每日以縱情飲酒為樂,不問世事。
阮籍為步兵校尉,其母卒,籍方與人圍棋,對者求止,籍留與決賭。既而飲酒二斗,舉聲一號,吐血數(shù)升,毀瘠骨立。居喪,飲酒無異平日。司隸校尉何曾惡之,面質(zhì)籍于司馬昭座曰:“卿,縱情、背禮、敗欲之人,今忠賢執(zhí)政,綜核名實,若卿之曹,不可長也!”因謂昭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聽阮籍以重哀飲酒食肉于公座,何以訓人!宜擯之四裔,無令污染華夏。”詔愛籍才,常擁護之。曾,夔之子也。
阮籍任步兵校尉,他母親去世時,他正在與別人下圍棋,對方要求停止,但阮籍卻要他留下一塊勝負。下完棋喝了兩斗酒,高聲一喊,吐血數(shù)升,極度哀痛而消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居喪期間,和平日一樣飲酒無度。司隸校尉何曾很討厭他,就在司馬昭座位前當面指責阮籍說:“你是個縱情無度、違背禮儀、敗壞風俗的人,如今忠賢之人執(zhí)掌朝政,要綜合考察人事的名與實,象你這類人,不可助長你的惡習!”于是就對司馬昭說:“您正在以孝道治理天下,卻聽任阮籍居喪期間在您的座前飲酒吃肉,以后還怎么教訓別人?應該把他流放到四方荒遠之地,不讓他污染我們?nèi)A夏的風氣?!彼抉R昭喜愛阮籍之才,常常扶助保護他。何曾是何夔之子。
阮咸素幸姑婢;姑將婢去,咸方對客,遽借客馬追之,累騎而還。
阮咸喜歡姑姑的婢女,姑姑把婢女領(lǐng)走時,阮咸正在陪客,趕快借了客人的馬去追,然后兩人騎一匹馬回來了。
劉令嗜酒,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曰:“死便埋我?!碑敃r士大夫皆以為賢,爭慕效之,謂之放達。
劉伶喜好飲酒,常常乘一輛小車,帶著一壺酒出游,又讓人扛著鍬跟著,說:“死了就把我埋掉?!碑敃r士大夫都認為他賢明,爭相仿效他的做法,稱作放達。
鐘會方有寵于司馬昭,聞嵇康名而造之,康箕踞而鍛,不為之禮。會將去,康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會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遂深銜之。
鐘會正受到司馬昭的寵愛,聽到嵇康的名聲就去拜訪他,嵇康伸腿坐在那里毫不在乎地打鐵,很不禮貌地對待鐘會。鐘會將要離去,嵇康問他說:“你聽到了什么而來,見到了什么而去?”鐘會說:“聽我所聽到的而來,見我所見到的而去!”從此他對嵇康懷恨在心。
山濤為吏部郎,舉康自代;康與濤書,自說不堪流俗,而非薄湯、武。昭聞而怒之??蹬c東平呂安親善,安兄巽誣安不孝,康為證其不然。會因譖“康嘗欲助丘儉,且安、康有盛名于世,而言論放蕩,害時亂教,宜因此除之?!闭阉鞖布翱怠?祰L詣隱者汲郡孫登,登曰:“子才多識寡,難乎免于今之世矣!”
濤任吏部郎,推薦嵇康代替自己;嵇康給山濤寫信,說自己不堪忍受流俗,又菲薄商湯、周武王。司馬昭聽到后十分生氣。嵇康與東平的呂安是好朋友,呂安之兄呂巽誣陷呂安不孝,嵇康為他作證說并非不孝。鐘會借此事誣告說:“嵇康曾經(jīng)想幫助丘儉,而且呂安、嵇康在世上享有盛名,但他們的言論放蕩不羈,為害時俗,擾亂政教,應該乘此機會把他們除掉。”于是司馬昭就殺了呂安和嵇康。嵇康曾去拜訪隱士汲郡人孫登,孫登說:“你才氣多見識少,在當今之世難免被殺!”
[5]司馬昭患姜維數(shù)為寇,官騎路遺求為刺客入蜀,從事中郎荀勖曰:“明公為天下宰,宜杖正義以伐違貳,而以刺客除賊,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昭善之。勖,爽之曾孫也。
[5]司馬昭憂慮姜維屢次進犯,官騎路遺要求當刺客入蜀去殺姜維,從事中郎荀勖對司馬昭說:“明公是天下的主宰,應該依仗正義去討伐不歸服者,而用刺客去除掉敵人,這不是被四海之人作為表率的做法。”司馬昭很贊成他的話。荀勖是荀爽的曾孫。
昭欲大舉伐漢,朝臣多以為不可,獨司隸校尉鐘會勸之。昭諭眾曰:“自定壽春以來,息役六年,治兵繕甲以擬二虜。今吳地廣大而下濕,攻之用功差難,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后,因順流之勢,水陸并進,此滅虢取虞之勢也。計蜀戰(zhàn)士九萬,居守成都及備他境不下四萬,然則余眾不過五萬。今絆姜維于沓中,使不得東顧,直指駱谷,出其空虛之地以襲漢中,以劉禪之暗,而邊城外破,士女內(nèi)震,其亡可知也。”乃以鐘會為鎮(zhèn)西將軍,都督關(guān)中。征西將軍鄧艾以為蜀未有釁,屢陳異議;昭使主簿師纂為艾司馬以諭之,艾乃奉命。
司馬昭想要大舉討伐蜀漢,朝臣們大都認為不可,只有司隸校尉鐘會贊成。司馬昭告諭眾人說:“自從平定壽春以來,已經(jīng)六年沒有戰(zhàn)事了,我們要整治軍隊去攻打兩個敵國。如今吳國土地廣大而地勢低濕,攻打他旋展兵力較為困難,不如先平定巴蜀,三年之后,就順流而下,水陸并進,這就是春秋時晉獻公先滅虢國再乘勢攻取虞國的那種形勢。蜀國的戰(zhàn)士共計有九萬,居守成都以及防衛(wèi)其他邊境的不下四萬人,這樣剩余的戰(zhàn)士不過五萬人。如今把姜維牽制在沓中,讓他不能向東出兵。我們發(fā)兵直向駱谷,通過他們的空虛地帶去襲擊漢中,以劉禪的暗弱無能,又加上邊境城市在外面被攻破,蜀國的男女老少就會在內(nèi)陸震恐不安,這樣敵人的滅亡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庇谑侨蚊姇殒?zhèn)西將軍,都督關(guān)中。征西將軍鄧艾認為蜀國沒有可乘之機,屢次陳述不同意見;司馬昭讓主簿師纂擔任鄧艾的司馬去給他講明道理,于是鄧艾也就奉命行事了。
姜維表漢主:“聞鐘會治兵關(guān)中,欲規(guī)進取,宜并遣左右車騎張翼、廖化,督諸軍分護陽安關(guān)口及陰平之橋頭,以防未然?!秉S皓信巫鬼,謂敵終不自致,啟漢主寢其事,群臣莫知。
姜維向漢后主上表說:“聽說鐘會在關(guān)中整治軍隊,想圖謀進攻,應該派遣左右車騎將軍張翼、廖化率領(lǐng)諸軍分別守護陽安關(guān)口和陰平的橋頭,以防患于未然?!秉S皓相信鬼神巫術(shù),認為敵人終究不會自己找上門來,于是就奏明漢后主讓他不提這件事,因而群臣沒人知道。
四年(癸未、263)
四年(癸未,公元263年)
[1]春,正月,復命司馬昭進爵位如前;又辭不受。
[1]春季,二月,再次晉升司馬昭的爵位如前所命,但司馬昭又推辭不受。
[2]吳交趾太守孫貪暴,為百姓所患;會吳主遣察戰(zhàn)鄧荀至交趾,荀擅調(diào)孔爵三十頭送建業(yè),民憚遠役,因謀作亂。夏,五月,郡吏呂興等殺及荀,遣使來請?zhí)丶氨?,九真、日南皆應之?div style="height:15px;">
[2]吳國交趾太守孫貪婪殘暴,被百姓所厭恨;恰好此時吳王又派遣察戰(zhàn)鄧荀到交趾去,而鄧荀又擅自調(diào)用三十個大爵送往建業(yè),百姓害怕遙遠的勞役,于是就圖謀作亂。夏季,五月,郡吏呂興等人殺掉了孫和鄧荀,派使者來請求給他派太守和兵力,九真、日南二郡也都響應他。
[3]詔諸軍大舉伐漢,遣征西將軍鄧艾督 三萬余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連綴姜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余人自祁山趣武街橋頭,絕維歸路。鐘會統(tǒng)十余萬眾分從斜谷、駱谷、子午谷趣漢中。以廷尉衛(wèi)持節(jié)監(jiān)艾、會軍事,行鎮(zhèn)西軍司。,覬之子也。
[3]詔令諸軍大舉進攻蜀漢,派征西將軍鄧艾率領(lǐng)三萬人從狄道奔赴甘松、沓中,以牽制姜維;派雍州刺史諸葛緒率領(lǐng)三萬多人從祁山奔赴武街、橋頭,斷絕姜維的退路。鐘會統(tǒng)兵十萬余人分別從斜谷、駱谷、子午谷奔赴漢中。讓廷尉衛(wèi)持符節(jié)監(jiān)督鄧艾、鐘會的軍事,兼鎮(zhèn)西軍司。衛(wèi)是衛(wèi)之子。
會過幽州刺史王雄之孫戎,問:“計將安出?”戎曰:“道家有言,'為而不恃?!浅晒﹄y,保之難也?!被蛞詥枀⑾鄧娛缕皆瓌⒃唬骸扮姟⑧嚻淦绞窈??”曰:“破蜀必矣,而皆不還?!笨蛦柶涔?,笑而不答。
鐘會去拜訪幽州刺史王雄之孫王戎,問他:“我將怎樣去干?”王戎說:“道家有句話說'為而不恃’,也就是說成功并不難,而保持它則很難?!庇腥藛枀⑾鄧娛?、平原人劉說:“鐘會、鄧艾能平定蜀國嗎?”劉說:“破蜀是必然的,但他們都回不來?!睂Ψ絾柺鞘裁丛?,劉笑而不答。
秋,八月,軍發(fā)洛陽,大賚將士,陳師誓眾。將軍鄧敦謂蜀未可討,司馬昭斬以徇。
秋季,八月,從洛陽發(fā)兵,大賞全軍將士,列隊誓師。將軍鄧敦說不能去討伐蜀國,司馬昭就把他殺了示眾。
漢人聞魏兵且至,乃遣廖化將兵詣沓中為姜維繼援,張翼、董厥等詣陽安關(guān)口為諸圍外助。大赦,改元炎興。敕諸圍皆不得戰(zhàn),退保漢、樂二城,城中各有兵五千人。翼、厥北至陰平,聞諸葛緒將向建威,留住月余待之。鐘會率諸軍平行至漢中。九月,鐘會使前將軍李輔統(tǒng)萬人圍王含于樂城,護軍荀愷圍蔣斌于漢城。會徑過西趣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墓。
蜀漢聽到魏兵將至,就派遣廖化率兵到沓中作姜維的后援,派張翼、董厥等人到陽安關(guān)口幫助各個外圍據(jù)點。實行大赦,改年號為炎興。命令各外圍據(jù)點不得與敵人交戰(zhàn),退守漢、樂二城,城中各有兵力五千人。張翼、董厥向北到達陰平,聽到諸葛緒將向建威發(fā)兵,就留住一個多月等待敵兵。鐘會率諸軍齊頭并進,到達漢中。九月,鐘會讓前將軍李輔統(tǒng)兵萬人把王含包圍在樂城,讓護軍荀愷把蔣斌包圍在漢城。鐘會直接從西路奔向陽安口,派人祭奠了諸葛亮墓。
初,漢武興督蔣舒在事無稱,漢朝令人代之,使助將軍傅僉守關(guān)口,舒由是恨。鐘會使護軍胡烈為前鋒,攻關(guān)口。舒詭謂僉曰:“今賊至不擊而閉城自守,非良圖也?!眱L曰:“受命保城,惟全為功;今違命出戰(zhàn),若喪師負國,死無益矣。”舒曰:“子以保城獲全為功,我以出戰(zhàn)克敵為功,請各行其志。”遂率其眾出;僉謂其戰(zhàn)也,不設備。舒率其眾迎降胡烈,烈乘虛襲城,僉格斗而死。僉,肜之子也。鐘會聞關(guān)口已下,長驅(qū)而前,大得庫藏積谷。
當初,蜀漢的武興督蔣舒在位庸碌無為,蜀漢朝廷讓人代替了他,派助將軍傅僉把守關(guān)口,蔣舒因此懷恨在心。鐘會派護軍胡烈為前鋒,進攻關(guān)口。蔣舒詭詐地向傅僉說:“如今敵兵到了,不去進擊而閉城自守,不是好的計策?!备祪L說:“你以保全此城為功勞,我以出戰(zhàn)打敗敵人為功勞,希望我們各行其志?!庇谑锹暑I(lǐng)他的兵士出城;傅僉認為他是去交戰(zhàn),因此沒有防備。蔣舒率領(lǐng)他的士兵迎接投降了胡烈,胡烈乘虛襲擊城池,傅僉格斗拼殺而死。傅僉是傅肜之子。鐘會聽到關(guān)口已被攻克,就長驅(qū)直入,獲得大量庫藏的糧食。
鄧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直攻姜維營,隴西太守牽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趣甘松。維聞鐘會諸軍已入漢中,引兵還,欣等追躡于強川口,大戰(zhàn),維敗走。聞諸葛緒已塞道屯橋頭,乃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緒后;緒聞之,卻還三十里。維入北道三十余里,聞緒軍卻,尋還,從橋頭過,緒趣截維,較一日不及。維遂還至陰平,合集士眾,欲赴關(guān)城;聞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化、張翼、董厥等,合兵守劍閣以拒會。
鄧艾派遣天水太守王頎直攻姜維營壘,隴西太守牽弘在前面阻截,金城太守楊欣奔赴甘松。姜維聽說鐘會諸軍已經(jīng)進入漢中,就領(lǐng)兵返回,楊欣等人在后面緊追至強川口,激烈交戰(zhàn),姜維敗走。姜維又聽到諸葛緒已經(jīng)阻塞道路占據(jù)了橋頭,于是就從孔函谷進入北部道路,想繞到諸葛緒的身后,諸葛緒知道后往回退卻三十里。姜維進入北道三十多里后,聽到諸葛緒退兵,趕緊往回走,從橋頭過去,諸葛緒趕上去阻截姜維,但晚了一天沒有趕上。姜維于是退至陰平,聚集軍隊,想要奔赴關(guān)城;還沒到達,聽說關(guān)城已破,于是退兵奔向白水,遇到了廖化、張翼、董厥等人,兵合一處據(jù)守劍閣以抵御鐘會。
[4]安國元侯高柔卒。
[4]安國元侯高柔去世。
[5]冬,十月,漢人告急于吳。甲申,吳主使大將軍丁奉督諸軍向壽春;將軍留平就施績于南郡,議兵所向;將軍丁封、孫異如沔中以救漢。
[5]冬季,十月,漢人向吳國告急求援。甲申(疑誤),吳王派大將軍丁奉率領(lǐng)誅軍進兵壽春;讓將軍留平到南郡的施績那里,商議向何處進兵之事;讓將軍丁封、孫異到沔中去救援蜀漢。
[6]詔以征蜀諸將獻捷交至,復命大將軍詔進位,爵賜一如前詔,昭乃受命。
[6]詔令因征蜀的各位將領(lǐng)捷報頻傳,再次命大將軍司馬昭晉位,所賜爵位一切都與前面的詔令相同,司馬昭終于接受了任命。
昭辟任城魏舒為相國參軍。初,舒少時遲鈍,不為鄉(xiāng)親所重,從叔交吏部郎衡,有名當世,亦不知之,使守不碓,每嘆曰:“舒堪數(shù)百戶長,我愿畢矣!”舒亦不以介意,不為皎厲之事。唯太原王謂舒曰:“卿終當為臺輔。”常振其匱乏,舒受而不辭。年四十余,郡舉上計掾,察孝廉。宗黨以舒無學業(yè),勸令不就,可以為高。舒曰:“若試而不中,其負在我,安可虛竊不就之高以為己榮乎!”于是自課,百日習一經(jīng),因而對策升第,累遷后將軍鐘毓長史。毓每與參佐射,舒常為畫籌而已;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滿數(shù),舒容范閑雅,發(fā)無不中;舉坐愕然,莫有敵者。毓嘆而謝曰:“吾之不足以盡卿才,有如此射矣,豈一事哉!”及為相國參軍,府朝碎務,未嘗見是非;至于廢興大事,眾人莫能斷者,舒徐為籌之,多出眾議之表。昭深器重之。
司馬昭提升任城人魏舒為相國參軍。最初,魏舒少年時反映遲鈍,較為質(zhì)樸,不受鄉(xiāng)里親戚的重視,他的堂叔吏部郎魏衡,在當時很有名望,也不了解魏舒,就讓他去看守水碓,而且常常嘆氣說:“魏舒如果能擔當數(shù)百戶的官長,我也就心滿意足了。”魏舒毫不介意,也不干那些能顯示抬高自己的事。只有太原的王對魏舒說:“你終究會達到三公宰相的地位。”又常常拿出錢財周濟魏舒,魏舒也毫不推辭地接受。四十余歲時郡里舉拔上計掾、掌簿記孝廉。親戚朋友認為魏舒沒有什么學業(yè),勸他不要去應考,還可以顯示清高。魏舒說:“如果考試不中,是我本事不夠,怎能虛假地盜竊清高的名聲以為自己的榮耀呢?”于是刻苦自學,每百日學一部經(jīng)書,因而對策得到提升,累次提升到擔任后將軍鐘毓的長史。鐘毓每次與參軍、佐吏一起舉行射箭比賽,魏舒只是常常為他們計算成績而已;后來遇到比賽人數(shù)不足,就讓魏舒來湊數(shù),魏舒儀范閑雅,發(fā)無不中,所有的人都十分愕然,沒有人能敵得過他。鐘毓感嘆地道歉說:“我不能夠充分發(fā)揮你的才能,就象這次射箭一樣,其實何止這一件事呢!”魏舒擔任相國參軍之后,處理相國府中瑣碎的事務,未曾出現(xiàn)什么糾紛;至于該廢該興的大事,眾人不能決斷的,魏舒都能從容地為之籌劃,而且大多比眾人的議論高明。因此,司馬昭非常器重魏舒。
[7]癸卯,立皇后卞氏,昭烈將軍秉之孫也。
[7]癸卯(十一日),魏國立皇后卞氏。卞氏是昭烈將軍卞秉的孫女。
[8]鄧艾進至陰平,簡選精銳,欲與諸葛緒自江油趣成都。緒以本受節(jié)度邀姜維,西行非本詔,遂引軍向白水,與鐘會合。會欲專軍勢,密白緒畏懦不進,檻車征還,軍悉屬會。
[8]鄧艾進兵到達陰平,挑選了精銳部隊,想要與諸葛緒一起經(jīng)江油直奔成都,諸葛緒因為本來接受的命令是阻截姜維,而向西行進不是給他的詔令,所以率軍奔向白水,與鐘會會合。鐘會想要專擅軍權(quán),就秘密報告說諸葛緒畏懼敵兵不敢前進,于是用囚車把諸葛緒押送回京,而軍權(quán)全部歸鐘會掌握了。
姜維列營守險,會攻之不能克,糧道險遠,軍食乏,欲引還。鄧艾上言:“賊已摧折,宜遂乘之,若從陰平由邪徑經(jīng)漢德陽亭趣涪,出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沖其腹心,出其不意,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泣之兵寡矣?!彼熳躁幤叫袩o人之地七百余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谷高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于危殆,艾以氈自襄,推轉(zhuǎn)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諸葛瞻督諸軍拒艾,至涪,停住不進。尚書郎黃崇,權(quán)之子也,屢勸瞻宜速行據(jù)險,無令敵得入平地,瞻猶豫未納;崇再三言之,至于流涕,瞻不能從。艾遂長驅(qū)而前,擊破瞻前鋒,瞻退住綿竹。艾以書誘瞻曰:“若降者,必表為瑯邪王。瞻怒,斬艾使,列陳以待艾。艾遣子惠唐亭侯忠出其右,司馬師纂等出其左。忠、纂戰(zhàn)不利,并引還,曰:“賊未可擊!”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叱忠、纂等,將斬之。忠、纂馳還更戰(zhàn),大破,斬瞻及黃崇。瞻子尚嘆曰:“父子荷國重恩,不早斬黃皓,使敗國殄民,用生何為!”策馬冒陳而死。
姜維排列營壘據(jù)守險要之地,鐘會進攻不能取勝,而且運糧道路既危險又遙遠,想要領(lǐng)兵撤回。鄧艾上書說:“敵兵已經(jīng)受到摧折,應乘勝進軍,如果從陰平出發(fā)由小路經(jīng)過漢朝的德陽亭奔赴涪縣,從劍閣之西一百里處進軍,離成都三百余里,在這里出奇兵沖擊其腹心之地,那么劍閣的守軍必然往回奔赴涪縣,而鐘會就可以兩車并行著向前推進。如果劍閣的守軍不往回撤,那么接應涪縣的兵力就會很少了?!庇谑菑年幤匠霭l(fā)走了七百余里的無人之地,鑿山開路,架橋梁建閣道,山高谷深,非常艱險,運來的糧食也將吃盡,瀕臨危險的絕境,鄧艾用氈毯裹住自己,翻轉(zhuǎn)著滾下山去,將士們也都攀緣著樹木崖壁,魚貫而進。鄧艾首先到達江油,蜀國守將馬邈投降。諸葛瞻率諸軍抵御鄧艾,到達涪縣后,停住不進。尚書郎黃崇是黃權(quán)之子,他屢次勸說諸葛瞻應迅速前進占據(jù)險要,不讓敵人進入平地,諸葛瞻猶豫不決沒有采納;黃崇再三勸說,甚至流著眼淚說,但諸葛瞻仍然不聽。于是鄧艾長驅(qū)直入,擊敗諸葛瞻的前鋒,諸葛瞻退兵駐扎在綿竹。鄧艾寫信勸誘諸葛瞻說:“如果投降,必定表奏你為瑯邪王。”諸葛瞻大怒,殺掉鄧艾的使者,排列陣勢以等待鄧艾進攻。鄧艾派他兒子惠唐亭侯鄧忠攻其右翼,派司馬師纂等人攻其左翼。鄧忠與師纂戰(zhàn)斗不利,都撤兵而還,說:“敵兵還不能攻破!”鄧艾大怒,說:“存亡之別就在此一舉,有什么不能的?!迸赤囍?、師纂等人,說再攻不破就要殺了他們。鄧忠、師纂跑回來再戰(zhàn),大敗敵兵,殺了諸葛瞻和黃崇。諸葛瞻之子諸葛尚嘆息說:“我們父子蒙受國家重恩,沒有早點殺了黃皓,致使國敗民亡,活著還有什么用!”于是騎馬沖入敵陣而死。
漢人不意魏兵卒至,不為城守調(diào)度;聞艾已入平土,百姓擾擾,皆迸山澤,不可禁制。漢主使群臣會議,或以蜀之與吳,本為與國,宜可奔吳;或以為南中七郡,阻險斗絕,易以自守,宜可奔南。光祿大夫譙周以為:“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若入?yún)菄喈敵挤?。且治政不殊,則大能吞小,此數(shù)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則魏能并吳,吳不能并魏明矣。等為稱臣,為小孰與為大,再辱之恥何與一辱!且若欲奔南,則當早為之計,然后可果;今大敵已近,禍敗將及,群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fā)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或曰:“今艾已不遠,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東吳未賓,事勢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禮。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請身詣京都,以古義爭之。”眾人皆從周議。漢主猶欲入南,狐疑未決。周上疏曰:“南方遠夷之地,平常無所供為,猶數(shù)反叛,自丞相亮以兵威逼之,窮乃率從。今若至南,外當拒敵,內(nèi)供服御,費用張廣,他無所取,耗損諸夷,其叛必矣!”漢主乃遣侍中張紹等奉璽綬以降于艾。北地王諶怒曰:“若理窮力屈,禍敗將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zhàn),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奈何降乎!”漢主不聽。是日,諶哭于昭烈之廟,先殺妻子而后自殺。
蜀漢人沒想到魏兵突然而至,沒做守城的準備;聽說鄧艾已經(jīng)進入平在,百姓們驚恐萬狀,都逃往山林大澤,不可禁止。漢后主召集群臣討論,有人認為蜀與吳本來是友好鄰邦,應該投奔到吳國;有人認為南中七郡,山勢陡峭險峻,容易防守,應該奔向南面。光祿大夫譙周卻認為:“自古以來,沒有寄居別國仍為天子的,如果到吳國去,也當臣服于吳。而且治國之道從來就沒有什么不同,大國吞并小國,這是形勢發(fā)展的自然趨勢。從這點上說,魏國能吞并吳國,而吳國不能吞并魏國,這是很明顯的事。同樣是稱臣,對小國稱臣就不如對大國稱臣,與其忍受兩次受辱之恥不如一次受辱!而且如果想要奔赴南方,就應當及早計劃好,才能成功;如今大敵已經(jīng)臨近,災禍失敗也將要降臨,而且眾小人之心,沒有一個可保其不變,恐怕我們出發(fā)的時候,其變化不可預料,怎么能到達南中呢?”有人說:“如今鄧艾已經(jīng)不遠,恐怕他不接受我們投降,怎么辦呢?”譙周說:“現(xiàn)在吳國還沒有臣服于魏,事情的形勢使他不得不接受,接受了也不得不待之以禮。如果陛下投降魏國,而魏國不劃分土地封給陛下的話,我請求只身到洛陽,用古代的大義與他們爭辯?!北娙硕悸爮牧俗S周的建議。漢后主仍然想入南中,猶豫不決。譙周上疏說:“南方偏遠蠻夷之地,平常就不交納供奉租稅,還多次反叛,自丞相諸葛亮用武力威逼他們,走投無路才順服。如今如果去南中,外要抗拒敵兵,內(nèi)要供奉日常糧食物品,費用浩大,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收取,只能耗損各個夷人部族,那他們必然會反叛。”于是漢后主就派侍中張紹等人奉著御璽向鄧艾投降。北地王劉諶憤怒地說:“如果我們理窮力屈,災禍敗亡將至,就應當父子君臣一起背城一戰(zhàn),共同為社稷而死,這樣才能見先帝于地下,為什么要投降?”漢后主不聽。這一天,劉諶哭訴于昭烈帝劉備之廟,先殺了妻子兒女,然后自殺而死。
張紹等見鄧艾于雒,艾大喜,報書褒納。漢主遣太仆蔣顯別敕姜維使降鐘會,又遣尚書郎李虎送士民簿于艾,戶二十八萬,口九十四萬,甲士十萬二千,吏四萬人。艾至成都城北,漢主率太子諸王及群臣六十余人,面縛輿櫬詣軍門。艾持節(jié)解縛焚櫬,延請相見;檢御將士,無得虜略,綏納降附,使復舊業(yè);輒依鄧禹故事,承制拜漢王禪行驃騎將軍,太子奉車、諸王駙馬都尉,漢群司各隨高下拜為王官,或領(lǐng)艾官屬;以師纂領(lǐng)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弘等領(lǐng)蜀中諸郡。艾聞黃皓奸險,收閉,將殺之,皓賂艾左右,卒以得免。
張紹等人在雒縣見到鄧艾,鄧艾大喜,寫信褒揚接納投降。漢后主又派遣太仆蔣顯去命令姜維向鐘會投降,又派尚書郎李虎把士民戶口簿交給鄧艾,共計有二十八萬戶,九十四萬人,兵士十萬二千人,官吏四萬人。鄧艾到達成都城北,漢后主率太子、諸王以及群臣六十余人,縛手于后,拉著棺木走到軍營門前。鄧艾持節(jié)解開縛繩,焚燒了棺木,請進軍營相見;約束控制將士,不許掠奪百姓,安撫接納投降依附之人,讓他們恢復舊業(yè);然后就依照東漢初年鄧禹的舊事,秉承皇帝旨意授予漢后主劉禪行驃騎將軍、太子為奉車都尉、諸王為駙馬都尉之職,蜀漢的群官各隨其職位的高低授予王官,或擔任鄧艾屬下官吏;讓師纂任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弘等人擔任蜀中各郡的官職。鄧艾聽說黃皓為人奸詐陰險,把他收押起來,準備殺掉,后來黃皓賄賂鄧艾的左右親近之人,終于免于一死。
姜維等聞諸葛瞻敗,未知漢主所向,乃引軍東入于巴。鐘會進軍至涪,遣胡烈等追維。維至,得漢主敕命,乃令兵悉放仗,送節(jié)傳于胡烈,自 從東道與廖化、張翼、董厥等同詣會降。將士咸怒,拔刀砍石。于是諸郡縣圍守皆被漢主敕罷兵降。鐘會厚待姜維等,皆權(quán)還其印綬節(jié)蓋。
姜維等人聽說諸葛瞻失敗,但不知漢后主的意向,于是率軍向東進入巴中。鐘會進軍到涪縣,派遣胡烈等人追擊姜維。姜維到達縣,得到漢后主的命令,于是命令士兵都放下武器,把符節(jié)傳送交給胡烈,自己從東道與廖化、張翼、董厥等一起到鐘會那里投降。將士們都十分震怒,氣得揮刀砍石。至此各郡縣和駐點的部隊都接到漢后主的命令而罷兵投降。鐘會給了姜維等人優(yōu)厚的待遇,把印綬、符節(jié)、車蓋等都暫時還給了他們。
[9]吳人聞蜀已亡,乃罷丁奉等兵。吳中書丞吳郡華核詣宮門上表曰:“伏聞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失委附之土,棄貢獻之國。臣以草芥,竊懷不寧,陛下圣仁,恩澤遠撫,卒聞如此,必垂哀悼。臣不勝忡悵之情,謹拜表以聞!”
[9]吳國人聽說蜀國已經(jīng)滅亡,于是就停止了丁奉等人的軍事行動。吳國中書丞吳郡的華走到宮門上表說:“我聽說成都已經(jīng)失守,君臣都已散亡,國家遭到覆滅,失去了委身依附的土地,拋棄了進獻納貢的小國。我這個草芥之人,心里暗自感到很不安寧,陛下圣明仁厚,恩澤撫慰遠方,突然聽到此事,必然會產(chǎn)生哀悼之情。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憂慮惆悵之情,恭敬地上表講給您聽。”
魏之伐蜀也,吳人或謂襄陽張悌曰:“司馬氏 得政以來,大難屢作,百姓未服,今又勞力遠征,敗于不暇,何以能克!”悌曰:“不然。曹操雖功蓋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也。丕、睿承之,刑繁役重,東西驅(qū)馳,無有寧歲。司馬懿父子累有大功,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為之謀主而救其疾苦,民心歸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曹髦之 死,四方不動。任賢使能,各盡其心,其本根固矣,奸計立矣。今蜀閹宦專朝,國無政令,而玩戎黷武,民勞卒敝,競于外利,不修守備。彼強弱不同,智算亦勝,因危而我,殆無不克。噫!彼之得志,我之憂也。”吳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魏國伐蜀時,吳國有人對襄陽人張悌說:“司馬氏得到朝政大權(quán)以來,國內(nèi)的大亂屢次出現(xiàn),百姓還沒有歸服,如今又費盡辛勞去遠征,他會敗于沒有時間休整,怎能取勝?”張悌說:“不是這樣。曹操雖然功蓋中原,百姓們畏懼他的威嚴卻不感念他的恩德。曹丕、曹睿繼承他,刑罰苛繁勞役沉重,驅(qū)使人民東西往來奔走,沒有一年安寧過。司馬懿父子累世立有大功,廢除對百姓煩瑣苛刻而實行對百姓較為平和有利的政策,為百姓謀劃著想而解救他們的疾苦,民心歸順他已經(jīng)很久了。因此淮南出現(xiàn)三個叛逆,而腹心之地不受驚擾;曹髦被殺而死,四方也沒有引起叛亂。而且能夠任用賢能,使他們各盡其心,所以他的根基是很牢固的,奸計也得以實現(xiàn)了。而如今蜀國卻是宦官專擅朝政,國家沒有政策法令,而且窮兵黷武,人民勞頓兵士疲憊,競爭于外利,不加強防務。他們強弱不同,魏國人的智謀又勝過蜀國人,魏國乘其危難而攻伐,大概戰(zhàn)無不勝。唉!魏國得志,是我們的憂患?!逼鸪鯀菄硕既⌒λ脑?,到魏國取勝后才信服。
[10]吳人以武陵五溪夷與蜀接界,蜀亡,懼其叛亂,乃以越騎校尉鐘離牧領(lǐng)武陵太守。魏已遣漢葭縣長郭純試守武陵太守,率涪陵太守,率涪陵民入遷陵界,屯于赤沙,誘動諸夷進攻酉陽,郡中震懼。牧問朝吏曰:“西蜀傾覆,邊境見侵,何以御之?”皆對曰:“今二縣山險,諸夷阻兵,不可以軍驚擾,驚擾則諸夷盤結(jié);宜以漸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勞?!蹦猎唬骸巴饩硟?nèi)侵,誑誘人民,當及其根柢未深而撲取之,此救火貴速之勢也?!彪吠馊?。撫夷將軍高尚謂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萬,然后討五夷。是時劉氏連和,諸夷率化。今既無往日之援,而郭純已據(jù)遷陵,而明府欲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見其利也?!蹦猎唬骸胺浅V?,何得循舊!”即帥所領(lǐng),晨夜進道,緣山險行垂二千里,斬惡民懷異心者魁帥百余人,及其支黨凡千余級。純等散走,五皆平。
[10]吳國人因武陵五溪夷人與蜀國接壤,蜀國滅亡后,害怕五溪夷人叛亂,于是就讓越騎校尉鐘離牧暫代武陵太守。魏國已經(jīng)派遣漢葭縣長郭純暫代武陵太守,率領(lǐng)涪陵百姓進入遷陵界內(nèi),駐扎在赤沙,引誘各夷族部落進攻酉陽,郡中一片震恐。鐘離牧問郡吏說:“西蜀滅亡,邊境受到侵犯,我們?nèi)绾蔚钟??”眾人回答說:“這兩個縣山勢險要,各夷族部落都擁兵自守,我們不能用軍隊去驚擾他們,一旦被驚擾,他們就會聯(lián)合起來抵抗;應該慢慢地安撫他們,可以派恩信吏去宣教慰勞他們?!辩婋x牧說:“不能這樣。境外之敵入侵,誑騙引誘人民鬧事,我們應乘其根柢未深之時就迅速地撲滅他們,這是救火貴在快速的形勢。”于是命令外邊加緊準裝待發(fā)。撫夷將軍高尚對鐘離牧說:“以前潘太常領(lǐng)兵五萬人,然后才去討伐五溪夷。當時還與劉氏聯(lián)合,所以諸夷族部落都順服。如今既沒有往日的援助,而且郭純已經(jīng)占據(jù)了遷陵,而您卻想用三千兵力深入作戰(zhàn),我看很難取得勝利?!辩婋x牧說:“非常之事,怎能依循舊例!”隨即率領(lǐng)他的兵士夜間就上了路,沿著危險的山路行走了近二千里,殺了作惡之民中懷有異心的首領(lǐng)一百余人以及同黨一千余人。郭純等人四散逃走,終于平定了五等地。
[11]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鄭沖為太保。
[11]十二月,庚戌(十九日),任命司徒鄭沖為太保。
[12]壬子,分益州為梁州。
[12]壬子(二十一日),從益州中分出部分土地設置梁州。
[13]癸丑,特赦益州士民,復除租稅之半五年。
[13]癸丑(二十二日),特赦益州士人百姓,又下令在五年之內(nèi)免除一半租稅。
[14]乙卯,以鄧艾為太尉,增邑二萬戶;鐘會為司徒,增邑萬戶。
[14]乙卯(二十四日),任命鄧艾為太尉,增加食邑兩萬戶;任命鐘會為司徒,增加食邑一萬戶。
[15]皇太后郭氏殂。
[15]皇太后郭氏去世。
[16]鄧艾在成都,頗自矜伐,謂蜀士大夫:“諸君賴遭艾,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吳漢之徒,已殄滅矣。”艾以書言于晉公昭曰:“兵有先聲而后實者,今因平蜀之勢以乘吳,吳人震恐,席卷之時也。然大舉之后,將士疲勞,不可便用,且徐緩之。留隴右兵二萬人、蜀兵二萬人,煮鹽興冶,為軍農(nóng)要用。并作舟船,豫為順流之事。然后發(fā)使告以利害,吳必歸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封禪為扶風王,錫其資財,供其左右??び卸繅],為之宮舍,爵其子為公侯,食郡內(nèi)縣,以顯歸命之寵;開廣陵、城陽以待吳人,則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昭使監(jiān)軍衛(wèi)喻艾:“事當須報,不宜輒行。”艾重言曰:“銜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惡既服,至于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謂合權(quán)宜。今蜀舉眾歸命,地盡南海,東接吳、會,宜早鎮(zhèn)定。若待國命,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駞俏促e,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侗ā罚?進不求名,退不避罪?!m無古人之節(jié),終不自嫌以損國家計也!”
[16]鄧艾在成都,頗為居功自傲,他對蜀國的士大夫們說:“諸君多虧是遇到了我,所以才能有今日,如果遇到東漢初年吳漢那樣的人,恐怕已經(jīng)滅亡了。”鄧艾寫信對晉公司馬昭說:“用兵有先造聲勢然后發(fā)兵的情形,如今乘平定蜀國的威勢去攻打吳國,吳人必將受到震恐,這是一舉攻滅吳國的大好時機。但是我們在大規(guī)模用兵之后,將士們都十分疲勞,不能立即用兵,應暫緩一些時日。我想留下隴右兵二萬人、蜀兵二萬人,在這里煮鹽煉鐵,以備軍事農(nóng)事之用。同時制作舟船,預先為順流攻吳作準備。然后派出使者告以利害,吳國必定歸順,可以不用征戰(zhàn)就平定吳國。如今應厚待劉禪以招致孫休,封劉禪為扶風王,賜給他資財,供給他左右侍奉之人。扶風郡有董卓塢,可當做他的宮舍,賜給他兒子以公侯的爵位,以郡內(nèi)的縣為食邑,以此來顯示歸順所受到的恩寵。再開放廣陵、城陽二郡作為封國以等待吳人歸順,這樣他們畏懼我們的威嚴,感念我們的恩德,就會望風而順從了?!彼抉R昭讓監(jiān)軍衛(wèi)去曉喻鄧艾說:“做事當須上報,不宜立即按己意實行?!编嚢瑖绤柕卣f:“我受命出征,奉行指示給我的計策,現(xiàn)在首惡已經(jīng)歸服,至于秉承旨意授予他們官爵,以安撫剛剛依附之人,我認為也是合乎權(quán)宜的計策。如今蜀舉國上下都已歸順,國土南至南海,東接吳國,應該盡早使其鎮(zhèn)定下來。如果等待朝廷命令,來往于道路,就會拖延時日?!洞呵铩分x說:'大夫出國在外,如果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之事,自行決斷是可以的。’如今吳國尚未歸服,勢必與蜀國聯(lián)合,所以不可拘于常理,而失去事情的機會?!侗ā飞险f'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译m然沒有古人的節(jié)操,也終究不會自我疑惑而損害國家利益!”
鐘會內(nèi)有異志,姜維知之,欲構(gòu)成擾亂,乃說會曰:“聞君自淮南已來,算無遺策,晉道克昌,皆君之力。今復定蜀,威德振世,民高其功,主畏其謀,欲以此安歸乎!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絕跡,全功保身邪!”會曰:“君言遠矣,我不能行。且為今之道,或未盡于此也?!本S曰:“其他則君智力之所能,無煩于老夫矣?!庇墒乔楹脷g甚,出則同舉,坐則同席。會因鄧艾承制專事,乃與衛(wèi)密白艾有反狀。會善效人書,于劍閣要艾章表、白事,皆易其言,令辭指悖傲,多自矜伐;又毀晉公昭報書,手作以疑之。
鐘會內(nèi)心懷有叛離之志,姜維已有所察覺,就想促成他的作亂,于是就勸說鐘會:“聽說您自淮南之戰(zhàn)以來,計策從未有過失誤,司馬氏能夠昌盛,全依賴您的力量。如今又平定了蜀國,威德振世,百姓頌揚您的功勞,主上畏懼您的謀略,您還想因此安然而歸嗎?何不效法陶朱公范蠡泛舟湖上遠避是非,以保全自己的功名性命呢!”鐘會說:“您說的太遠了,我不能離開。而且從現(xiàn)在的形勢看,還沒有到這種地步。”姜維說:“其他的事情憑您的智慧、力量就能做到,用不著我多說了?!睆拇怂麄儌z感情融洽關(guān)系密切,出則同車,坐則同席。鐘會因鄧艾承旨專權(quán)行事,就與衛(wèi)一起密報鄧艾有謀反的表現(xiàn)。鐘會善于摹仿別人的字體,就在劍閣攔截了鄧艾的奏章和上報事情的書信,改寫了其中的話,讓言辭狂悖傲慢,有很多居功自夸之處,同時又毀掉晉公司馬昭的回信,親手重新再寫以使鄧艾生疑。
咸熙元年(甲申、264)
咸熙元年(甲申,公元264年)
[1]春,正月,壬辰,詔以檻車征鄧艾。晉公昭恐艾不從命,救鐘會進軍成都,又遣賈充將兵入斜谷。昭自將大軍從帝幸長安,以諸王公皆在鄴,乃以山濤為行軍司馬,鎮(zhèn)鄴。
[1]春季,正月,壬辰(疑誤),詔令用囚車押回鄧艾。晉公司馬昭怕鄧艾不從命,就命令鐘會進軍成都,又派遣賈充率兵入斜谷。司馬昭則親自率領(lǐng)大軍跟著魏帝到達長安,因諸王公都在鄴城,就任命山濤為行軍司馬鎮(zhèn)守鄴城。
初,鐘會以才能見任,昭夫人王氏言于昭曰:“會見利忘義,好為事端,寵過必亂,不可大任?!奔皶⒎h,西曹屬邵悌言于晉公曰:“今遣鐘會率十余萬眾伐蜀,愚謂會單身無任,不若使余人行也?!睍x公笑曰:“我寧不知此邪!蜀數(shù)為邊寇,師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眾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則智勇并竭,智勇并竭而強使之,適所以為敵禽耳。惟鐘會與人意同,今遣會伐蜀,蜀必要滅。滅蜀之后,就如卿慮,何憂其不能辦邪!夫蜀已破亡,遺民震恐,不足與共圖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會若作惡,只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慎勿使人聞也!”及晉公將之長安,悌復曰:“鐘會所統(tǒng)兵,五六倍于鄧艾,但可敕會取艾,不須自行?!睍x公曰:“卿忘前言邪,而云不須行乎?雖然,所言不可宣也。我要自當以信意待人,但不不當負我耳,我豈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賈護軍問我'頗疑鐘會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寧可復疑卿邪?’賈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div style="height:15px;">
當初,鐘會因有才能受到重用,司馬昭的夫人王氏對司馬昭說:“鐘會見利忘義,好生事端,恩寵太過必然作亂,不可讓他擔當大任?!辩姇⒎ナ駶h時,西曹屬邵悌對晉公說:“如今派鐘會率領(lǐng)十幾萬人去伐蜀,我認為鐘會單身一人沒有家人做人質(zhì),不如派別人去?!睍x公笑著說:“我怎能不知道此事呢?蜀國多次進犯,軍隊倦怠百姓疲勞,我們?nèi)ビ懛?,易如反掌,但眾人都說蜀不可伐。如果人先心存畏懼,那么智勇都會衰竭,智勇衰竭而強使他出兵,就會被敵人所擒獲。只有鐘會與我意見相同,如今派鐘會去伐蜀,蜀必定可以滅亡。滅蜀之后,即使如你所顧慮的那樣,何愁不能處理他?蜀已滅亡,遺留的人受到震恐,不足與鐘會共同謀亂,而中原的將士都想急于回家,也不肯與他在一起。鐘會如果作亂,只會自我招致滅族之禍。你不必擔憂此事,但要謹慎,不要讓人知道?!钡葧x公將去長安時,邵悌又說:“鐘會所統(tǒng)領(lǐng)的兵力是鄧艾的五、六倍,只讓鐘會去攻取鄧艾就行了,不必親自去?!睍x公說:“你忘記以前說的話了,怎能說不用去呢?盡管如此,我們所說的也不可宣揚出去。我自當會以信義待人,但別人不當辜負我,我豈可先于別人而生疑心呢?最近護軍賈充問我:'是否很懷疑鐘會?’我回答說:'如果現(xiàn)在派你去,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