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臘八過后，老家的空氣里就彌漫著過年前小股鞭炮的火藥味，街巷里也不時(shí)傳來錄音機(jī)播放的歡快歌曲，村口廣場上聚集在一起的人們則談?wù)撝嘘P(guān)過年的話題。這個時(shí)候，家鄉(xiāng)的一切都充滿了過年的氣息和熱鬧的年味。
人們掃舍、跟年集，置辦年貨、蒸饃、燣肉、炸油豆腐，一切都在為過年做著準(zhǔn)備。
我家的這些所有準(zhǔn)備工作是從掃舍開始的。在老家人眼里，只有把屋前屋后、屋里屋外打掃得干干凈凈了，才好安安心心過年。
記憶中，母親通常會將掃舍的時(shí)間安排在祭灶前。掃舍當(dāng)天，天不亮，我們兄妹三人就被早早叫起來。在母親的安排下，把房子里的能搬動的小件東西：桌椅、裝東西的盆盆罐罐、盒盒以及床上的被褥、枕頭、炕席，還有臉盆、電壺、鏡子等東西全搬到有院子當(dāng)中并按大小、高低有序擺放。而母親會在廚房里燒鍋為我們準(zhǔn)備早飯。在做早飯的間隙，母親會把在后塬上挖的白土（沒有雜質(zhì)的干硬土塊）泡在洗衣服用的鐵質(zhì)大盆子里，和水?dāng)嚢杈鶆颍瓤鞉咄晟釙r(shí)刷墻用（關(guān)中西府一帶掃舍時(shí)有用白土刷墻的習(xí)慣）。等我們把東西搬完了，早飯也好了，我們會以最快速度吃完吃飽。吃飽，是因?yàn)橹形缑?，根本顧不上吃午飯，只有等早早掃完舍后和晚飯一塊吃。
吃完早飯，我和小妹洗完鍋碗后，還要再燒一大鍋熱水，到時(shí)擺擦洗桌椅的抹布。廚房里裝調(diào)料的瓶瓶罐罐、袋袋等雜七雜八的東西自然也要搬到院子里。放面粉，玉米糝子等的瓦盆，老甕以及柜子等大件東西不好搬動，就用大塊的紙張或者塑料紙遮蓋起來，以防止掃舍時(shí)灰塵落入。
與此同時(shí)，母親和祖父已經(jīng)正式開始掃大房（主房）了。父親在吃完早飯就外出忙活去了。到年底，生意相對好做些，再說，掃舍也要不了這么多人。
母親戴著草帽，用圍巾包著嘴，上凳子，爬梯子。一把大掃帚在母親手里上下左右來回舞動著，房梁、屋檐上蓄積了一年的塵土在掃帚的“圍剿”下四處逃竄，胡亂飛散，有的落在了樓面上，有的跌在了腳地（地面）。高的實(shí)在夠不著的地方，母親則用長竹竿綁上笤帚，費(fèi)力的去掃。等房梁、屋檐上的蜘蛛網(wǎng)、塵土被一掃而凈后，母親需要把落在樓面上灰塵以及老鼠屎等其他臟東西全部再掃到腳地下。我們則按照母親提前吩咐過的，在腳地灑上一些水防止塵土飛揚(yáng)。
房梁、屋檐以及墻面掃完后，就開始刷墻了。刷墻，首先要把白土水?dāng)嚢杈鶆?，再用刷子蘸上白土泥水在墻上下或者左右刷。墻要刷兩遍，等第一遍干后再刷第二遍，而且要涂抹均勻，不能有疙瘩；也不能沒有章法的亂刷，要不墻面就成花貓臉了。
等墻刷完了，還要把炕上好好收拾一下?？幌旅娴年慃湶菀繐Q新的，炕席要在外面用棍子使勁的把塘土撣一撣?？簧弦惨匦路鬯⒁幌?。有時(shí)還需要把燒炕時(shí)漏煙的縫隙用泥給糊住?？煌ɡ锏目换乙约盁?zhàn)鲲埖腻佈刍乙惨謇恚P(guān)中西府一帶俗稱掏灰），此外還要刮鍋上的煤灰。
由于老家的房屋主要是以土墻為主，老鼠也多，老鼠窩自然還需要用磚塊或石頭堵上，這是我最愛干的活。
抹桌子，搽玻璃等小活自然是我和小妹干了。等把腳地徹徹底底打掃一遍，再把堆在院子里早已擦洗干凈的家具等東西全部搬回屋子去，掃舍這才算基本結(jié)束了。而這時(shí)，天也已黑了。我們會稍微休息一下，母親則有開始忙活給我們做飯了。等父親回來后，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坐在打掃干凈的房子里，一塊吃晚飯了。
其他如拆洗被褥、換洗窗簾等還沒有干完的活第二天還要接著干。
早些年，我們上學(xué)放假后回家還可以幫母親掃舍。這些年我們兄弟二人在外地，小妹也出嫁了，祖父也已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父母親了，掃舍基本就成了母親一個人的事情。母親的雙手由于長期的重體力勞動，患上了肌肉萎縮癥（醫(yī)學(xué)名腕管綜合癥），2006年和2010年，母親的雙手前后做了手術(shù)，術(shù)后恢復(fù)的不是太好，在老家，母親還經(jīng)常干著重的體力活，這是我們兄妹一直擔(dān)心和掛念的事情。
前幾日打電話給父親，她說母親準(zhǔn)備就這幾天掃舍。晚上，我做了個夢。夢中，我們兄妹三人都回到了家里，和許多年前一樣，里里外外的忙著，幫著母親掃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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