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我在高速路上坐車的時候，看見一個卡車上堆滿了白菜，在鐵欄桿和麻繩里被安排得整整齊齊的。我猜這個車百分之八九十是往東北走的，一看車牌，果然，車牌上的“黑****”把東北人囤秋菜的繁忙感毫無保留地?cái)[明面上了。
東北囤菜
“囤秋菜”就是囤集秋天收獲的蘿卜、白菜、大蔥等蔬菜。北方在十月底就開始大量購買白菜了，東三省尤盛。別的不說，我位于華北地區(qū)的老家前幾天已經(jīng)開始購置白菜了，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相當(dāng)于平日里的兩三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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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遼寧上大學(xué)的時候，同為北方人，還是被東北人的“白菜熱情”嚇到了，學(xué)校附近有小區(qū)，小區(qū)地面上鋪滿了大白菜，有幾次我甚至以為學(xué)校旁邊新建了植物園。
在南方買白菜買半顆，東北人買白菜，買半車。這等規(guī)模，足以限制南方人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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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即正義
要是在東北問賣白菜的白菜多少錢一斤，賣白菜的會單刀直入地回，“大姐，你要買幾百斤啊”？
東北囤菜
囤秋菜主力軍們的Slogan是“你多大鞋，我多大腳”，賣白菜的你盡管賣給我，你能賣多少，我就能囤多少。
東北囤菜
待到“白菜卡車”開進(jìn)小區(qū)，白菜爭奪戰(zhàn)這就算開始了，白菜車被年齡不明的男女們里三層外三層圍住，伴隨著“哎！這白菜咋賣啊？”“你這白菜新鮮不新鮮?。俊薄拔屹I一百斤你給我便宜點(diǎn)！”等等聲音灌進(jìn)賣白菜大哥耳朵里，大哥以不變應(yīng)萬變，回答了一兩個人之后，打開擴(kuò)音喇叭，喇叭喊著：“新鮮大白菜！五毛錢一斤！”循環(huán)播放。
東北囤菜
大爺大媽們旋即“掃蕩”了一車，他們以多年的挑白菜經(jīng)驗(yàn)陸陸續(xù)續(xù)挑滿了一麻袋白菜，“確認(rèn)過眼神，你以后就是我的白菜了”。
挑白菜穩(wěn)準(zhǔn)狠，挑的白菜新鮮、葉大、易煮爛，一麻袋好白菜成為了跟七大姑八大姨炫耀的資本，好白菜大家一起吃，若是白菜買得不好，菜葉子老不容易煮爛，拿著鍋鏟的婦女就開啟了“后悔”模式，“早知道白菜這么不新鮮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買那么多”。
東北囤菜
鍋里的菜不被煮爛也被她們叨叨爛了，可見囤白菜對一家人的飲食生活有多么重要。
東北人買白菜會按百斤為單位，會有人有疑問了，買那么多白菜得多大房子能裝下？家里有礦么？
家里沒礦，照樣有地方放。
東北囤菜
一旦白菜買到手，買白菜的家庭就會舉家上陣，抱著白菜占據(jù)有利地形。陽臺、樓梯過道、小區(qū)空地等等，甚至有碼在樓梯邊上的，所以經(jīng)常會發(fā)生“出家門跟進(jìn)了植物園一樣，腳底下都是大白菜”等類似事情。
東北囤菜
雖然占據(jù)了公共用地，但囤白菜的人有“白菜外交”的絕招，先是對“被占地家庭”保證沒幾天就吃完，絕不多占一天地方，再是把好白菜送出去，搭個人情，你好我好大家好。
購置白菜是東北人冬日飲食征程的第一步，完成了這一點(diǎn)，東北老百姓們的心才會踏實(shí)下來。
白菜是蔬菜界的“癩皮狗”
有人會問，你們東北人買那么多白菜吃不了留著過年么？
作為在東北上了四年大學(xué)的人回答你們：是的，留著過年，不僅可以留到過年吃，還能吃到過年。
首先，這新鮮的大白菜除了能“Solo”，自成一派成為“醋溜白菜”之外，還有“燉什么像什么”的優(yōu)良品質(zhì)，也就是說，白菜和什么一起煮就能成為什么，堪稱白菜界的“癩皮狗”。然后諸如“白菜燉豆腐”、“白菜燉粉條”、“白菜燉香菇”等菜品壟斷了東北人的冬日飯桌。
東北囤菜
大白菜有一萬種和其他菜品搭配的形式，白菜的排列組合你還舍得解開嗎？估計(jì)你吃一個星期就懶得解開了，即便你真的解開了，七大姑八大姨送過來的酸菜也會讓你質(zhì)疑人生。你跟大姨說你不想吃了，大姨會面帶慈祥地對你說：“不，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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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白菜買到手之后，買家們通過晾、曬、漬等方式將白菜分解，以便讓白菜保留得更長久。第一方式之晾曬，即晾曬應(yīng)季蔬菜補(bǔ)充冬春兩季的飯桌，晾曬過的白菜干等到食用的時候洗凈泡開，可以包包子蒸著吃；第二大方式是漬，就是腌白菜。
東北囤菜
《奉天通志》記載“東邊各縣地一及至秋末，車載秋菘、漬之甕中，名曰酸菜”。酸菜是由白菜腌制而成的菜，可以用來炒、蒸、涮、烤，酸菜豬肉的餃子是東北人從小吃到大的主食，我也是上了大學(xué)之后才吃到這種獨(dú)特的餃子餡的，吃起來沒有那么酸，跟豬肉搭配是絕配。
東北囤菜
酸菜燉血腸、酸菜燉排骨、酸菜燉豬肉......酸菜的酸正好解掉肥肉的膩，如果把酸菜烤制成微焦，搭配烤制好的冒著油花的五花肉，被包在生菜葉子里一口吃掉，慢慢咀嚼，香氣從口腔蔓延到鼻腔，伴著“咯吱咯吱”的聲響，然后說服自己，酸味可以溶解掉肥肉的卡路里，再包一個酸菜包吃，一點(diǎn)都不過分。
東北囤菜
不論是新鮮的大白菜，還是腌制好的酸菜，聰明的東北人總有辦法對付它們，如果白菜燉豆腐燉了三天仍出現(xiàn)在飯桌上，你別著急，他們只是把豆腐燉白菜當(dāng)做新菜給你端上來了，同理還有白菜燉粉條的進(jìn)階版——粉條燉白菜等你來體驗(yàn)。
北方有白菜，遺世而獨(dú)立
白菜之所以占據(jù)了東北人的冬日餐桌，是因?yàn)樗缬小氨狈桨傩斩诊堊览洗蟾纭钡拿柫恕?/p>
老話講：“百菜不如白菜”，白菜具有高產(chǎn)、耐寒、存放時間長的特點(diǎn)。自1954年，白菜的平均畝產(chǎn)量已達(dá)1萬斤以上，另外它耐寒，冬季因寒冷，鮮活的綠葉菜只有大白菜一種，再加上它能保存很長時間，能讓老百姓從冬季一直吃到開春，所以囤白菜就成為了北方的一項(xiàng)重大活動。
東北囤菜
甚至早年間，白菜種不好是會影響老百姓冬季吃菜的問題。南方濕潤，適宜蔬菜生長，但北方冬春季干旱，那時候物流和大棚技術(shù)不發(fā)達(dá)，白菜就成為了那時候百姓的“白月光”，為了白菜的生存，必要時候還要抗洪排澇搶種秋菜。
東北囤菜
可別覺得北方人秋冬季節(jié)只會囤白菜，那可就有點(diǎn)小瞧北方人了，白菜只是囤秋菜的重頭戲，還有大蔥、蘿卜、豆角、土豆等蔬菜悉數(shù)亮相。
東北囤菜
“我要十斤大蔥、二十斤土豆、三十斤蘿卜，先稱這么些吧”，類似的話在北方十分常見。雖然其他蔬菜是配角，但規(guī)模僅次于白菜，做法和白菜大同小異，同樣可炒可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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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能直接炒制的蔬菜，大蔥這種調(diào)味品是炒菜必不可少的，用的時候從陽臺揪一根，十分方便。我這兩天不在家，聽我奶奶說，她買了十四斤的大蔥，扛著就上二樓了。我奶奶她老人家八十了，每當(dāng)囤秋菜時仍然秉承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理念行動，還和我顯擺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不光她老人家，每到這個季節(jié)，我都能想象到學(xué)校附近的居民樓開啟了“一地蔬菜”的模式，恐怕隔著幾百公里我都能知道，今天他們在餐桌上又做了一次豬“又”燉酸菜。
東北囤菜
現(xiàn)在物流逐漸發(fā)達(dá)，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在超市買到非應(yīng)季的蔬菜，囤秋菜或許在未來逐漸退出歷史舞臺，但秋收冬藏這種熱熱鬧鬧的生活儀式仍然生生不息。老百姓們?yōu)榱藞D個方便，愿意囤菜備用，這種“深挖洞，廣集糧”的有備無患意識深埋在老百姓的飲食和生活中，象征著為未來的美好生活，猛填了一把柴。
估計(jì)這時候，我遠(yuǎn)在東北的老同學(xué)們正深陷白菜魅力無法自拔呢，畢竟我去年去東北的時候還看見“白菜車”進(jìn)小區(qū)被“圍剿”的場景。想逃離東北大白菜的追逐，恐怕他們近兩年是不能實(shí)現(xiàn)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