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唐洋
小王在城里謀到了一份新工作。
他西裝革履，得意地穿過門廊。第一天上班他懷著全世界最令人驕傲的雄心。擠上公交車，他坐在窗邊太陽光斑里，美妙極了。漸漸地，他睡著了，仿佛勃很久，他醒來，已到站。他敲響了敲辦公室門，門被一個人打開了。卻沒有出現(xiàn)他期待的歡迎儀式。他想對誰說聲早安 ，卻不知對誰說，每個人都在各自重重敲擊鍵盤。
老板終于看見了小王，招呼他過去?！皻g迎咯”。老板不自然從嘴里擠出這句話。臉擠在一起，笑得難看的要命。忽然，老板臉色又一轉(zhuǎn)，似乎又嚴肅面自然了?！安贿^你遲到了”，老板近乎嘶啞著說。小王沮喪要命。他坐到自己靠窗辦公桌邊。這時初升的太陽卻熱得要命。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澳氵t到啦”，“你遲到啦”堵在心里。下班了，小王最后一個離開辦公室。路過門衛(wèi)室時，“你遲到啦”，又不知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一不留神，撞大了大門旁的一顆孤零零的樹上。他提起腳狠狠一踢，再吐了口唾沫，仿佛要將上班第一天就遲到的不快吐出來。門衛(wèi)室里老頭兒看了他一眼，偷偷笑了笑。小王似乎感覺一下又將吐出去的唾沫吸了回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騎著借來的摩托車出發(fā)了。他穿過街道，兩邊高樓卻都已是燈火通徹了?！笆澜缭缭缇托蚜肆T”。小王被心中的相法一驚。無數(shù)華貴的車燈像滿天殞落的繁星將世界照射的時髦極了。街上的車越來越多，道路開始擁堵。“遲到啦”又在腦海里一閃，他嚇了一跳。終于，車流停了下來，仿佛一條冰凍的放光的河流。小王忽然聽見了，在這條河流里，仿佛無數(shù)人叫罵著、抓著、咬著、扯著、嘶啞著，在上班路上興奮得要命。“你又遲到啦。”老板板著臉說。“愛干就干，不干就走?！薄啊苯酉聛淼男⊥蹙褪裁匆猜牪坏嚼?，唯有一句“你又遲到啦?！?/p>
下班，小王跌跌撞撞離開辦公室。路過門衛(wèi)室。老頭兒遠遠給他招手，“進來坐坐吧。”老頭兒給小王點了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根?！靶』镒?，今天又遲到了罷?！毙⊥跄抗獯魷c點頭。“農(nóng)村來的？”小王再點點頭。小王終于看著老頭了，他似乎在收拾東西?！澳愕故?，倒是好，門衛(wèi)從不用提心遲到，悠閑得很?！毙⊥踺p輕說，“全世界都在天天堵車。不過還好，我今天退休了，搬到南邊的樹林中去咯，再也不用呆在這個鬼地方啦！”老頭高興極了，仿佛爆發(fā)了存了一生的快樂。
小王告別老頭?！澳氵t到啦”他被一遍又一遍折磨著。他回憶農(nóng)村，便覺得懷念起來了?；腥唬涌炝四_步。他要立即寫一份申請，他要替老頭兒的位置，得到一個似乎永不會遲到的工作。
老板爽快的同意了。小王很開心。
第三日的夜晚，他已是一個門衛(wèi)。他早早躺在門衛(wèi)室里的床上。半夜，忽然被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驚醒。他走出門外，聽到無數(shù)挖掘機正開挖著南邊森林。他點了支煙，恍然記起那個老頭也搬去了那里。便不覺可憐起他來。
驀然的，他轉(zhuǎn)身，驚恐雙眼扭曲了——無數(shù)繁星般車燈涌著一條光的河向他的世界沖來，而似乎全世界都在其中嘶啞著“遲到啦！”
這一刻，小王明白了。這個時髦城市從沒有安眠的夜晚，而這個世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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