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說宋】
他是北宋有名的“耿直哥”,在皇帝、百官面前,喜歡真言不諱。
他也是宋朝最年輕的詩人宰相,為早日坐上相位,不惜借民間偏方染發(fā)“騙”皇上。
他自小貪圖享樂,當官后更是花天酒地?!端问贰分泻莺萦浟怂还P:“少年富貴,性豪侈,喜劇飲,每宴賓客,多闔扉脫驂。家未嘗爇油燈,雖庖匽所在,必然炬燭?!?/p>
因為有才,當朝皇上把他比作賢相魏徵。曾三次作相,伺候兩任皇帝。
然并卵,他還是因為生性太耿直害得自己好慘,最后客死他鄉(xiāng)。
01.“耿直哥”有才太年輕,“染發(fā)”后才當上宰相
寇準,字平仲,北宋立國次年(公元961年)出生于陜西名門望族,父親寇相在寇準出生不久去世??軠嗜蘸蟪删屯耆克约禾熨Y聰慧和勤奮好學(xué),“十九中高第,弱冠司國章”。
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公元980年),19歲的寇準就高中進士甲科,被任命為大理評事,開始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仕途生涯。
因為受宋太宗賞識,不到30歲就順利進入北宋的權(quán)力中樞,做到尚書虞部郎中、樞密直學(xué)士。
寇準天生是個直性子,誰都敢得罪。端拱二年(公元989年),寇準向宋太宗匯報工作,一言不合,太宗拂袖而去。這要是別人,早嚇尿了,寇準不愧是北宋官場二愣子,伸手一把拉住宋太宗的衣袖,不把事情說明白不讓走。
沒想到,這種不安常規(guī)出牌的作派倒把太宗逗樂了,皇上因這事對他好感倍增。
淳化初年,朝廷處理了兩樁受賄案:情節(jié)嚴重的王淮收贓錢千萬僅被撤職仗責,不久又官復(fù)原職;情節(jié)較輕的祖吉卻被處以極刑。
群僚都知道這是王淮的哥哥參政王沔搞的鬼,可就是沒人敢言。適逢大旱災(zāi),太宗召集群臣問政,群臣多說是天災(zāi)所致,寇準則假借天人感應(yīng)之說,大談這是“天怒人怨”。
太宗聽他話中有話,就問怎么解釋。寇準在朝堂上把王淮、祖吉二案說了一遍,然后盯著王沔問:“這難道不是刑罰不平嗎?”
太宗當即責問王沔。王沔嚇得魂不附體,低頭認罪。
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宋太宗也有個習(xí)慣:喜歡任用年齡偏大的做自己心腹之臣。
寇準剛進士及第時還很年輕,有人勸他虛報年齡以投皇上所好,被他拒絕,認為那有“欺君”之嫌。但后來太宗流露出欲讓他當大任卻又顧忌其年齡太小。據(jù)《聞見近錄》,太宗曾對屬下說:“寇準好宰相,但太少耳?!?/p>
誰沒當官欲望啊?寇準琢磨明白了,開始為自己想招兒。他私下里向老中醫(yī)請教,先吃何首烏,又大吃白蘿卜、地黃、白術(shù),兩種藥性夾攻,不到半年頭發(fā)就變得灰白相間,看著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皇上借此順水推舟,升他為樞密院副使(相當于副宰相),開始直接參預(yù)北宋朝廷軍國大計。
寇準為自己的耿直脾氣吃過不少虧,在太宗朝,宰相張遜就算計過他。
一天下班,寇準與同僚溫仲舒同路騎馬回府,有個瘋子迎著二人的馬頭喊了兩聲“萬歲”??軠屎蜏刂偈驺对谠?。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寇準已被張遜叫來的王賓拿下。結(jié)果稀里糊涂聽了兩句“萬歲”,就按謀反處理。宋太宗讓寇準自辯清白,可寇準脾氣上來了,一口咬定張遜和王賓串通一氣陷害自己。太宗一怒之下將張遜貶官,寇準也被外貶為青州知府。
其實寇準還是深得趙匡義歡心的,第二年,宋太宗有點兒想寇準了,就問手下官員:“寇準遠在青州,他想沒想朕???”聽著簡直肉麻。隨后一紙調(diào)令把寇準調(diào)回京城,拜參知政事。
趙匡義曾對侍從說:“朕得寇準,猶唐太宗之得魏鄭公(魏征)也?!钡美习迦绱嗽u價,也是可以的了。
02.以澶淵之盟擺平宋遼關(guān)系,奠定百年和平基業(yè)
至道三年(997年),宋太宗駕崩,太子趙恒繼位,即宋真宗。寇凖當時任尚書工部侍郎,宋真宗很早就想讓寇凖做宰相,只擔心他性格剛直,難于獨當此任。
亂世出將相。遼國乘宋主新立,頻繁擾邊,宋軍連吃敗仗,朝野震動。朝中要用人,咸平六年(1003年)8月,寇凖與畢士安同日拜相。
一個月后,遼圣宗耶律隆緒和母親蕭太后率領(lǐng)的20萬大軍進逼宋境。情勢緊急,參知政事王欽若是江南人,主張遷都金陵。樞密副使陳堯叟是四川人,提議遷都成都。宋真宗本就無心抗敵,越發(fā)惶恐不安。
只有寇凖與畢士安堅決主張抵抗,當宋真宗問他們意見時,王欽若、陳堯叟二人正好在場。寇凖心里揣著明白裝糊涂,對真宗說:“誰替陛下籌劃這個遠避計策?罪實當誅!陛下神明威武,將相團結(jié),如果您親自領(lǐng)兵出征,打亂敵人計劃,我們穩(wěn)操勝券。為何拋棄太廟社稷,到楚、蜀這樣邊遠的地方去呢?那樣民心勢必崩潰,敵人乘虛而入,天下還能保嗎?”
寇凖阻止了妥協(xié)派逃跑避敵的餿主意,積極備戰(zhàn),并把王欽若從宋真宗身邊調(diào)到天雄軍前線。
同時,寇凖勸說真宗:為了鼓舞士氣,爭取勝利,皇上必須渡過黃河,親臨前線。
宋真宗在寇凖督促下終于決定御駕親征,車駕從開封出發(fā),北行到達澶州。
北宋時黃河流經(jīng)澶州,將澶州城一分為二。
遼軍已抵澶州北城,宋真宗不敢過河,只愿駐扎在南城。在真宗猶豫不決時,寇凖與大將高瓊演了出雙簧。二人一同去見皇上,寇凖說:“陛下如果認為我的話不足憑信,可以問問高瓊?!睕]等真宗開口,高瓊就說:“寇凖的話有理,隨軍將士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師,他們不會愿意拋棄家中老小隨您遷都而只身逃往江南的?!备攮傉堈孀诹⒓磩由矶珊印?/p>
樞密院事馮拯在一旁呵責高瓊對皇上無禮。高瓊憤怒地反駁:“你馮拯只因為會寫文章,官做到兩府大臣。眼下敵兵向我挑釁,我勸皇上出征,你卻責備我無禮。你有本事,為何不寫一首詩使敵人撤退呢?”
真宗的車駕轉(zhuǎn)向北城。當真宗黃龍旗在澶州北城出現(xiàn)時,北宋兵民歡聲雷動,氣勢倍增。
寇準借皇上鼓舞士氣的目的基本達到了。等真宗回架南城行宮后,他留守北城指揮作戰(zhàn)。
宋真宗自然放心不下,屢次派人探視寇凖的舉動??軆c知制誥楊億在城樓上飲酒下棋,鎮(zhèn)定自若。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讓真宗放下心來,不再恐慌。
兩軍漸漸進入相持階段,蕭太后和大丞相耶律隆運發(fā)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撈不到什么便宜,便轉(zhuǎn)而向北宋議和,企圖從談判桌上獲得好處。
宋朝的議和使節(jié)是一個職位很低的官員,名叫曹利用。契丹提出的議和條件是要宋“歸還”后周世宗北伐奪得的“關(guān)南之地”。宋方的條件是,只要遼國退兵可以每年給遼一些銀、絹,領(lǐng)土要求免談。
最后終于按宋方的條件達成了協(xié)議,問題焦點集中在宋每年給遼銀絹的數(shù)量。曹利用臨行前請示宋真宗,真宗說:“必不得已,一百萬也可。”
守候在真宗行宮外的寇凖等曹利用一出來,就叫住了他,叮嚀說:“雖然有圣上旨意,但你去交涉,答應(yīng)所給銀絹不得超過30萬。否則,你就不必再來見我,我會砍了你的頭!”
寇凖始終反對議和,主張乘勢出兵、收復(fù)失地。但由于真宗傾心議和,致使妥協(xié)派氣焰囂張。在他們攻擊毀謗下,寇準被迫放棄主戰(zhàn)觀點。
在妥協(xié)派策劃下,宋遼雙方訂立了和約——歷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內(nèi)容是:遼宋為兄弟之國,宋朝每年給遼國三十萬的錢物,雙方于邊境設(shè)置榷場,開展互市貿(mào)易。
用現(xiàn)在觀點來看,能用錢能擺平的事都不是事兒。宋朝軍隊戰(zhàn)斗力不行,國家面積也不大,為了保住顏面,花那點兒錢宋真宗真不在乎。
曹利用挺有幽默感,在他回朝報告途中,被真宗派來的人攔住,讓他告訴最終談判結(jié)果。曹利用不吭聲,只伸出三個手指。真宗得到消息簡直不相信自己耳朵:“三百萬?太他娘的多了……不過要是兩國不再開戰(zhàn),三百萬就三百萬吧?!碑斠姷?span>曹利用,得知是三十萬時,真宗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用每年30萬的錢物,換來百年的邊疆安寧和民族和解,寇準在北宋危難時候挺身而出,穩(wěn)住戰(zhàn)局,開創(chuàng)了北宋外交和談的先例。
03.生性耿直,做事霸道,被自己學(xué)生“恩將仇報”
講寇準的官場命運,不能不講在《宋史》中入了“奸臣錄”的丁謂。
丁謂是北宋的一個能臣,他中進士時寇準是主考官,論規(guī)矩是寇準的學(xué)生。
寇準起初對丁謂印象不錯,天禧三年(1019年),寇準第三次擔任宰相后,硬是把丁謂從保信軍節(jié)度使的位置上調(diào)入了京師,頂著李沆等人的壓力,推薦他任參知政事,作自己的副職。
丁謂太好來事兒了,有一次中書省聚餐,羹湯弄臟了寇準的胡須。丁謂起身,慢慢地為寇準擦試胡子上的湯水。
這小丁本是好意,但性格耿直的寇準當即反感地呵斥他:“身為參知政事,國家重臣,是為官長溜須(捋胡子)的嗎?”
被上司當眾如此羞辱,丁謂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時下不來臺,遂懷恨在心。
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寇準因反對劉皇后干政,命知制誥楊億秘密起草太子監(jiān)國的詔旨,準備與楊億一起輔政。事情不慎泄露,寇準第三次罷相,被逐出京城。曾經(jīng)給寇準“溜須”的丁謂借巴結(jié)劉皇后做了宰相,隨后瘋狂打壓寇準。寇準在二十八天內(nèi)被貶三次。
乾興元年(1022年),丁謂又與宦官雷允恭修改“詔書”,把宋真宗病死歸罪于寇準,將他貶為雷州(今廣東??担┧緫魠④?。一代名相寇準最終客死雷州。
寇準少年時代即放浪形骸,做官后又窮奢極欲,喜歡花天酒地的生活。與同僚宴集,縱酒作樂,寫詩填詞,沉迷歌舞,無所顧忌。
寇準還有一個毛病,在酒桌上非常霸道,喜歡和同僚拼酒,不把別人喝趴下絕不罷休。曾經(jīng)有下屬的妻妾舉牌到寇準的府邸,要求寇準放過自己那酒量不佳的夫君。這事被《能改齋漫錄》記錄在案:“有卒連困于酒,已病,而公尚促之不已。其妻乃叩公庭而訟焉,遂免?!?/p>
寇準最終接連被貶之后,才漸漸收斂自己的霸道之氣,可惜已于事無補。他過起了落魄詩人和鄉(xiāng)野道士的生活。“將相功名終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樽前聽艷歌!”(《和蒨桃》)
他還在另一首《夏夜閑書》中說:“閑心終不忘魚釣,淡水真宜習(xí)老莊。報國自知無世用,煙蓑何日臥清漳”。
從其一生行跡和留下的作品可以看出,寇準骨子里是個放蕩不羈的文人學(xué)士,讓他做官,放得開,卻不容易收得攏。這種任情適性的浪蕩文人,居然還能做到宰相,或許多虧了北宋那種寬松的政治文化氛圍,才能給他一片施展身段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