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0年，呂雉死了，終年62歲。
呂雉，那個時代的女強人，有人將她與后世武則天相提并論。雖然沒有當女皇帝，可司馬遷的《史記》卻有一篇《呂太后本紀》，要知道，本紀是紀傳體史書中的帝王傳記啊?？梢娫诋敃r世人心中，呂雉雖然沒有稱帝，實際上也和做皇帝差不多了。
但女強人是女強人，她的娘家人卻不一定也是強人。
女強人在世之際，天底下的英雄豪杰，尚不敢直接挑戰(zhàn)那些“娘家人”，可女強人死后呢？
所以任何時代的女強人，都采取一種平衡策略，即在用人上“半能半親”。
半能，就是用陳平、周勃這些人，呂雉讓陳平當相國，周勃當太尉，一個管政，一個管兵，基本上需要勞神傷力的事，都給他們做。
半親，則用兩種人。其一，是呂雉身邊比較親近的人，如有男寵嫌疑的左丞相審食其；其二，便是呂姓的自家親戚。
影視中的呂雉（秦嵐飾）。來源/電視劇《楚漢傳奇》截圖
半親這部分，呂雉其實曉得他們能力不行，那也沒辦法，只能矮子里拔將軍。
呂產(chǎn)和呂祿，便是這部分的第二種人。
他們的父親其實還行
呂產(chǎn)，是呂雉的侄子。他的父親是呂雉的大哥，叫呂澤。呂祿，也是呂雉的侄子。他的老爹，是呂雉的二哥，叫呂釋之。
呂產(chǎn)和呂祿的富貴，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完全來自他們共同的姑媽呂雉。但其實不然。至少他們的父親在劉邦的大業(yè)創(chuàng)成記錄中，真的有功勞。
呂雉（戴春榮飾）與呂祿（杜俊澤飾）。來源/電視劇《美人心計》截圖
譬如呂產(chǎn)之父呂澤是帶兵打過仗的，只不過這些立功記錄分散在不同的章節(jié)記載中。這里簡單說幾個，公元前208年，劉邦和項羽在雍丘的那一仗，呂澤派出部將馮無擇參與此仗，最終大敗秦軍、斬殺李斯的兒子李由，呂澤這一邊，至少有一份“協(xié)同作戰(zhàn)”的功勞。
事實上，《史記》記錄了不少呂澤部下的戰(zhàn)績。如公元前207年，有一個叫郭蒙的將領參與了擊敗秦軍大將王離的杠里之戰(zhàn)，而郭蒙早年正是呂澤的部下。前204年的滎陽之戰(zhàn)，面對楚軍的猛攻，堅守敖倉的都尉，依舊是這個郭蒙。最終因?qū)伊?zhàn)功被封為東武侯，侯國在瑯琊郡東武縣（今山東諸城），食邑兩千戶。
前206年，劉邦與三秦（章邯、司馬欣、董翳）的戰(zhàn)爭期間，呂澤的部屬中又有兩人脫穎而出，分別是晉陽人郭亭和齊人蟲達。最終郭亭被封為阿陵侯，蟲達被封為曲城侯，史書記載了蟲達的食邑是四千戶，功勞則在功臣侯者中排行第十八名，很可能是呂澤部下功勞最大、食邑最多的一個。
前方將士的功勞，便是背后大佬的功勞。雖然呂澤直接戰(zhàn)績不多，但不能否認整體上他對劉邦陣營的貢獻。
最閃光的時刻是前205年，劉邦在彭城之下被項羽打得幾乎全軍覆沒，當此危難之際，正是駐守在碭郡的呂澤成了劉邦走小路前去投奔的對象。
至于呂釋之，主要功績則是在豐邑和沛縣保衛(wèi)劉邦的父親劉太公，順便也保衛(wèi)自己的父親呂公。
綜合以上因素，到了前201年正月里，劉邦特地將自己的兩個姻親兄弟喊出來，授予他們列侯之位，呂澤被封為周呂侯。呂釋之被封為建成侯。
明人繪漢高祖劉邦像。來源/中國歷史博物館保管部編《中國歷代名人畫像譜》，海峽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
其中比較不幸的是呂澤，僅僅兩年之后，他就因遭遇韓王信的叛軍襲擊，死于戰(zhàn)事。呂澤的兒子呂產(chǎn)遭遇喪父之痛。因為這個緣故，呂產(chǎn)作為烈屬被封為洨侯。這個洨縣，在今天安徽省宿州市靈璧縣韋集鎮(zhèn)東南，也就是楚漢最后一戰(zhàn)的所在地垓下。
哥哥呂澤死后，弟弟呂釋之的地位在呂雉眼中就顯得更為重要。尤其是在稍后的日子里，劉邦要廢掉呂雉所生的太子劉盈，改立戚夫人所生的趙王如意。司馬遷記載說：“上欲廢太子，立大臣多諫爭，未能得堅決者也。呂后恐，不知所為?！边@個時候有人勸呂雉找張良，但張良一貫神出鬼沒，此時更是托辭多病、閉門不出，呂雉一個婦人到哪里去找他？關鍵時刻還是呂釋之建功了，他迅速查訪到張良常去的幾個地方，最終把他給找到了。
呂釋之跟張良說：“今上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乎？”張良說這個難啊，以前皇帝是遭遇戰(zhàn)場上的緊急情況，這個時候我給他出主意，是功勞；可現(xiàn)在這是皇帝家事，所謂骨肉之間，你讓我們這些當臣子的說些什么？
張良要推辭，可呂釋之明白，這個事天底下只有張良一人可以解決，所以他纏著張良，不依不饒。正是這份不依不饒，令張良無可奈何，說出了所謂“商山四皓”，即當時頗有聲名的四個隱居老者——這樣的名人，如果太子能將其收入旗下，就證明太子已經(jīng)得到了大漢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劉邦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前195年，劉邦在燕地的酒席之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背后有四個“須眉皓白，衣冠甚偉”的老者，他大吃一驚，說：
“我請四位出山已經(jīng)好多年了，四位一直辭而不就，現(xiàn)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兒子這邊？”
要的就是你問這一句，四個老者就說了一席你的兒子比你強這樣一席話語，最后便是這句：
“聞太子為人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耳?！?/span>
也就是這句話，粉碎了劉邦廢長立幼的念頭。司馬遷說：“竟不易太子者，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蹦馨褟埩歼@尊大神請出來，恐怕就是呂釋之的力量吧！
不過，劉盈即位的第二年，呂釋之便去世了。呂祿并不是他的長子，未能襲侯。直到公元前188年，漢惠帝劉盈去世時，呂產(chǎn)還只是普通的侯爵，呂祿同樣在朝廷里沒有擔任什么要職。
他們到底是怎么脫穎而出的呢？
張良之子微微一笑
那個時候，呂太后確實急著從自家親戚里提拔人才，可呂產(chǎn)和呂祿卻上升遲緩，什么道理？一方面固然是功臣的暗暗抵制，另一方面卻足以說明，即便是呂雉自己也感覺這倆侄子沒啥能力，拿他們?nèi)ジ惼?、周勃斗，簡直是開玩笑。
所以怎么辦呢？漢惠帝駕崩，呂雉卻流不出一滴淚水。
這個細節(jié)，被張良十五歲的兒子張辟強發(fā)現(xiàn)了。
張辟強問陳平：“太后就這么一個兒子，眼瞅著駕崩了，卻毫不悲傷，什么緣故？”
陳平也納悶，反問張辟強：“什么緣故呢？”
張辟強說很簡單啊，因為有你們這幫老臣在，太后不敢悲傷啊！
一語驚醒陳平，于是陳平反過來向張辟強請教，這事如何化解呢？
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把兩宮衛(wèi)隊的統(tǒng)兵權(quán)全部交給太后處理，讓姓呂的來做禁軍將領，同時朝中大權(quán)，也要讓一些給呂家。
那么請呂家的誰來呢？
請注意，正是張辟強，推薦了呂產(chǎn)、呂祿這兩個名字。
為什么？
恐怕有兩個因素，第一是張辟強的父親張良，當年與呂祿的父親呂釋之有過上述那段交情，而今既然要推薦呂家人上臺，就選一個臉熟的，總歸比完全陌生的強；第二就是一種策略了，說到底，張辟強和陳平都屬于功臣派，現(xiàn)在不得已要讓權(quán)給敵對的呂派，自然對手要越弱越濫越蠢為好。
清人繪張良像。來源/中國歷史博物館保管部編《中國歷代名人畫像譜》，海峽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
而以這樣的條件來衡量，呂產(chǎn)、呂祿加上呂產(chǎn)的長兄呂臺，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這三人，確實符合功臣派“弱、濫、蠢”的要求。
首先說呂產(chǎn)的長兄呂臺，他是不是濫且蠢不知道，但他真的身體很“弱”。隨后不足一年，呂臺就死了。
也就是說，功臣尚未動手，對手就從三個變成了兩個。
但是呂雉尚在，功臣就必須忍耐，眼瞅著呂產(chǎn)從原來的洨侯更進一步，封了呂王；呂祿更是直接被加封為胡陵侯，再封趙王。
到前180年，趙王呂祿被授予統(tǒng)領北軍之責；呂王呂產(chǎn)則統(tǒng)領南軍。七月，宮中更是傳出呂后遺詔：“大赦天下，命呂王呂產(chǎn)為相國，以呂祿之女為皇后?！?/span>
也就是說，功臣們?yōu)樽约哼x定的兩個對手，終于站到了角斗場的那一頭，成為敵對集團的話事人，現(xiàn)在只需干掉這兩個，結(jié)局便是勝利！
陳平和周勃都很開心。
相國和上將軍聯(lián)手
他們輸在哪里？
其實呂雉是有大智慧的，對于自己百年之后的朝局形勢，她料得很準。功臣早就對她的所作所為不滿，只要她一死，這場發(fā)生在朝堂之上的廝殺就必不可免。
呂祿呂產(chǎn)能力稍遜，但有了兵權(quán)就不一樣了。正因為這個考慮，在她病入膏肓的前一刻，一份詔令將長安城里最重要的兩支武裝的指揮權(quán)交給了呂祿和呂產(chǎn)。
長安城里的武裝，也就是所謂的禁衛(wèi)軍，主要功能是守衛(wèi)兩座皇宮，即京城西南的未央宮，其兵稱南軍；此時為漢初，南軍的指揮官，就是九卿之一的衛(wèi)尉。至于此時的衛(wèi)尉是誰？史書沒有明確記載，只是后來漢文帝的獎勵名單里，有一條“衛(wèi)尉定等十人四百戶”，似乎這個“定”，大概率是滅呂事件發(fā)生時的衛(wèi)尉。
京城東面偏北的長樂宮，其兵稱北軍；北軍的指揮官則是中尉（后來漢武帝更名為執(zhí)金吾）。此時的北軍中尉（又稱長樂衛(wèi)尉），是呂后族人呂更始。
呂祿手里握著南軍，呂產(chǎn)手里握著北軍，兵權(quán)在手，功臣派實在鬧不出什么花來。
甚至為了謹慎，呂雉還特別囑咐二人：
“大臣恐為變。必據(jù)兵衛(wèi)宮，慎毋送喪，毋為人所制?！?/span>
說完這些話，呂雉與世長辭。
而在呂雉的喪事處理完畢后，呂氏一族又立馬讓原本擔任左丞相的審食其做了小皇帝的太傅。
影視中的審食其（張彤飾）。來源/電視劇《大風歌》截圖
也就是說，到這個時候，呂氏的權(quán)力布局是這樣的：
皇帝身邊：太傅審食其坐鎮(zhèn)；
后宮：皇后呂氏（呂祿之女）坐鎮(zhèn)；
朝廷與北軍：相國呂產(chǎn)坐鎮(zhèn)；
南軍：上將軍呂祿坐鎮(zhèn)。
說實在的，你不得不佩服呂后的神機妙算、思慮周到。
那么問題就來了，如此周密的盤算，為什么到了關鍵時刻，在陳平、周勃面前，會如蛛網(wǎng)一般軟弱無力？
昏招之一
搞不定女婿，反多一個臥底
首先，這個破綻出現(xiàn)在呂祿這邊。他的女兒嫁給了劉邦的孫子、齊王劉襄的弟弟朱虛侯劉章。按道理說，呂祿招了劉章做女婿，就應該積極收買拉攏，將這個小子收在呂氏陣營旗下。
可惜的是，呂祿的收買不到位，他女兒的作用似乎也不大，以至于劉章心懷不滿。矛盾一旦激化，劉章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捅給了哥哥齊王劉襄。劉襄殺了立場忠于朝廷的“相”，正式打出“反呂扶漢”的旗號。
稍后，劉章更成為周勃手下滅呂計劃執(zhí)行人，呂產(chǎn)以及他的老丈人呂祿，某種程度上講，都敗在了他的刀下。
昏招之二
選了不該選的人做征東大將
東方兵起，朝廷就必須要派一員大將去討伐劉襄。問題在于，呂產(chǎn)、呂祿爭權(quán)奪利在行，帶兵打仗卻完全沒有經(jīng)驗。而且如果呂祿出去了，呂產(chǎn)單獨一人更沒辦法應付陳平這些老江湖。
所以呂家一商議，還是要從功臣里選人。
潁陰侯灌嬰最終成功入選。與陳平、周勃這些人不同，灌嬰早年是個絲織品販子，與狗肉販子樊噲有更多共同語言。而樊噲顯然屬于呂氏集團，所以他們看灌嬰也順眼許多。
但事實證明，這又是一個昏招，灌嬰畢竟不是樊噲，他不認為自己是呂氏陣營這邊的人。灌嬰大軍出發(fā)，向東推進到滎陽，就和周勃秘密會晤，達成了合作協(xié)議。隨后又派出使節(jié)，和齊王也達成了某種意向（暗示準備殺死呂氏，還政劉氏），最后便是向東平叛和向西伐呂的兩支軍隊，都默契地停留在營地。
這些信息，又傳遞回到呂氏這邊。呂氏本來打算早點解決掉周勃，可因為擔心事情操之過急，可能激發(fā)灌嬰叛變，所以就遲緩下來，等灌嬰與齊交兵、無法回頭之際再對付周勃。
昏招之三
關鍵時刻，把兵權(quán)拱手相讓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二呂掌握南北軍的大局未變，功臣派的反呂計劃依舊不可能成功。
在這關鍵時刻，陳平出招了。
要知道一百個功臣之中，九十九個和呂氏不交好，卻有一個是例外——曲周侯酈商，他的兒子酈寄是呂祿的知己。
陳平的招數(shù)就是綁架酈商，逼迫酈寄站隊，究竟是選呂氏還是選功臣？
不得不說這招有點下作，可效果確實也好。在父親和朋友之間，酈寄只能選擇父親。
酈寄去見呂祿，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就對好朋友說：“這個天下，說到底就是高帝（劉邦）和高后（呂雉）一起平定的，所以封王十二人，姓劉的九個，姓呂的三個，這都是大臣和諸侯共同認可的?，F(xiàn)在的問題是什么呢？就是你已經(jīng)受封趙王，卻不去自己的封地，留在長安做上將軍，大臣諸侯就難免不懷疑了？”
呂祿說是啊，酈兄你有什么指教嗎？
人生啊，有得必有失，你必須得選一樣丟一樣。酈寄這就開始忽悠，你要么安心做上將軍，舍棄封爵；要么安心做趙王，舍棄軍職。實在講，什么將軍都是一時的，當王可是傳給子孫的，孰重孰輕你還不懂嗎？眼下最好的打算，就是回去做趙王，至于朝廷里那些煩心事，就交給大臣們，這有什么不好呢？
像這類忽悠的話，粗看起來都很有道理，可呂祿如果有腦子，他就該想一想：
“如果交出大權(quán)，那些大臣是不是就會安心讓他一直做趙王，并順利地傳給子孫后代，呂姓趙國萬年綿長？”
“如果這一點都沒有保證，交出兵權(quán)，豈不是授柄與人？”
結(jié)果是慮不及此，一拍老腿，酈寄輕飄飄幾句話，他居然信了。
呂祿這個智商實在令人昨舌。更令人無語的是，隨后他把這個打算通告呂家的長輩，竟然還有人表示贊同。呂家族人的智商，呂雉和她妹妹呂嬃真的是天花板了——當初呂祿和酈寄交好，經(jīng)常出去打獵，呂嬃就發(fā)表評論說：
“若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
這句話，后來便成了呂氏結(jié)局的驗證。
事實上，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以呂祿為首的呂氏家族真的愿意放權(quán)，大大方方地把權(quán)力交給朝臣，他們的結(jié)局，或許尚有善終的可能。
“到底要不要放權(quán)呢？”
問題就在于，這個時候，呂祿還在沉吟未定，他無法作出及時的決斷。
你不斷，周勃就著急了，他打算早點下手，爭取把生米做成熟飯。
可是要來硬的，就必須獲得北軍的指揮權(quán)，你首先要能進北軍營壘吧？這就需要皇帝的符節(jié)，而當時負責典掌皇帝符節(jié)的人是襄平侯紀通。
紀通又是何許人呢？我們讀《鴻門宴》，最后有這么一句：
“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span>
紀通，就是紀信的兒子（另一說，紀通的父親不是紀信，而是攻打章邯時戰(zhàn)死的將軍紀成）。
所以紀通也是功臣后裔，大家都是一個陣營的。
但是有了“持節(jié)”，呂祿會不會放棄呢？周勃認為還存在不確定因素，這就需要酈寄再出手，明確告知呂祿：
“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
這其實是逼呂祿交出兵權(quán)，回家享富貴了。呂祿如果再不服從，就要惹來殺身之禍。
事實上恰恰相反，酈寄的話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成立，交權(quán)得安穩(wěn)的機遇早已流逝不復返，換句話說——此時呂祿不交權(quán)尚有生路，一交，便是萬劫不復。
結(jié)果，呂祿一聲嘆息，在這個時候，他居然作出決斷，解下了將軍印綬。
不得不佩服呂祿的大腦邏輯。
昏招之四
最丟人一幕，身為權(quán)相被拒之門外
呂祿愚蠢的直接受害者就是呂產(chǎn)。《史記》說此時他“入未央宮，欲為亂”，后半句是政敵對他的污蔑，此時他根本就不知道北軍具體的情況（只知有緊急事件發(fā)生），且以他的立場而言，他是官兵，緣何作賊“為亂”？
事實上他是去未央宮面見皇帝，目的是鑒于眼下可能發(fā)生的緊急事件，他需要一份皇帝的圣旨，授權(quán)他處理的權(quán)限——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一旦獲得了這份權(quán)限，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只要有皇帝在手，他就是正義的，周勃反他，就是亂臣。而只要見到皇帝，呂產(chǎn)的勝利機率還是不小的。
但令人震驚的是，呂產(chǎn)發(fā)現(xiàn)：“殿門弗得入?！?/span>
怎么一回事呢？坐鎮(zhèn)小皇帝身邊的是太傅審食其，坐鎮(zhèn)后宮的是呂祿的女兒，為什么會出現(xiàn)殿門武士拒絕呂產(chǎn)進入的情況？
這便是陳平和周勃的安排，執(zhí)行這項安排的也是一個功臣列侯，即曹參的兒子平陽侯曹窋，此時擔任御史大夫。就是他，告訴統(tǒng)率宮門禁衛(wèi)軍的衛(wèi)尉：
“不要讓呂產(chǎn)進來！”
那么問題來了，未央宮禁軍為什么會聽曹窋?shù)闹噶睿?/span>
因為曹窋?shù)穆毼皇怯反蠓?，相當于副相?/span>可呂產(chǎn)是正牌相國，難道還不如一個副職？
因為曹窋已經(jīng)和陳平、周勃聯(lián)手，并且搞定了未央宮禁軍的直接上級“衛(wèi)尉”。
你是相國沒錯，可禁軍不聽你的，他們聽衛(wèi)尉的，衛(wèi)尉說把你攔著，他們還真就把你攔著——這個事還真是合理合法，因為但凡大臣要進宮面圣，必須要等在門外等候，只有皇帝同意了，宦官才會喊：“宣某某覲見！”整個漢朝，即便后世如曹操那樣的權(quán)臣，無非也是不喊名字只報官銜這么一個待遇，即所謂“贊拜不名”。
呂產(chǎn)的底氣，緣于皇帝身邊有太傅審食其坐鎮(zhèn)，后宮也有呂祿的女兒做皇后，所以循常理，只要報上去，皇帝就一定會見他。
而只要見到皇帝，呂產(chǎn)只需忽悠幾句，便可以得到皇帝授權(quán)，再拿著圣旨號令三軍，試問誰敢不從？
萬萬沒想到，呂產(chǎn)千算萬算，沒算到幾個武裝門衛(wèi)就能把自己給攔住了，而且他們不通報的話，皇帝身邊的審食其以及后宮的呂祿女兒也不知曉眼前發(fā)生了什么，他們?nèi)绾闻c呂產(chǎn)配合呢？
結(jié)果就是，呂產(chǎn)在這里浪費了最寶貴的時間。
當然，一直攔著也不是個事，曹窋就在這個時候，通知周勃，周勃隨后便派來了劉章。
影視中的劉章（周帥飾）。來源/電視劇《大風歌》截圖
呂產(chǎn)的最后一幕，就是在日哺時分望見劉章和劉章背后的千余左臂打著赤膊（為劉氏左袒）的武裝士兵。值得一提的是，老天爺很配合地刮起一陣大風，呂產(chǎn)便在這風中奔走，劉章則在后面追逐。
故事的終結(jié)點，是在一處漢朝郎中府吏的工作間附廁之中，呂雉的侄子、大漢王朝相國呂產(chǎn)，遭格殺！
稍后，長樂衛(wèi)尉呂更始等呂氏黨羽也遭誅殺。
這一幕，發(fā)生在高皇后八年九月的一個早晨，距離呂雉的死（七月底），僅僅過了一個多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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