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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一
○韓退之平淮西碑
天以唐克肖其德。圣子神孫，繼繼承承，于千萬年，敬戒不?。蝗端?，四海九州，罔有內(nèi)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養(yǎng)生 息。至于玄宗，受報(bào)收功，極熾而豐，物眾地大，孽牙其間。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稂莠不媾，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xí)熟見聞，以為當(dāng) 然。
睿圣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乃考圖數(shù)貢曰：“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于郊廟？”群臣震懾，奔走率職。明年，平夏；又 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東；又明年，平澤、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wèi)、澶、相，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
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jì)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dòng)?xùn)|都，放兵四劫?；实蹥v問于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廷授，于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jiān)，兵利卒頑，不與他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決唱聲，萬口和附，并為一談，牢不可破。
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況一二臣同，不為無助?！痹唬骸肮忸仯∪隇殛?、許帥，維是河?xùn)|、魏博、邰陽三軍之在行者， 汝皆將之！”曰：“重胤！汝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陜、益、鳳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弘！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 往討之！”曰：“文通！汝守壽，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于壽者，汝皆將之！”曰：“道古！汝其觀察鄂、岳！”曰：“！汝帥唐、鄧、隨，各以其 兵進(jìn)戰(zhàn)！”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弘！汝以其節(jié)都統(tǒng)諸軍！”曰：“守謙！汝出入左 右，汝惟近臣，其往撫師！”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饑。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賜汝節(jié)斧，通天御帶，衛(wèi)卒三百。凡茲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 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閔士大夫戰(zhàn)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
顏、胤、武合攻其北，大戰(zhàn)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zhàn)，降萬三千，再人申，破其外城。文通戰(zhàn)其東，十馀遇，降萬二千。恕人 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zhàn)比有功。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tǒng)弘責(zé)戰(zhàn)益急，顏、胤，武合戰(zhàn)益用命。元濟(jì)盡并其眾洄曲以備。十月壬申，恕用所得 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jì)以獻(xiàn)，盡得其屬人卒。辛巳，丞相度人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次髌?，大饗賚功；師還之日， 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為兵愿歸為農(nóng)者十九，悉縱之。斬元濟(jì)京師。
冊功：弘加侍中；恕為左仆射，帥山南東道；顏、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挪、坊、丹、延；道古進(jìn)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jìn)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而以其副總為工部尚書，領(lǐng)蔡任。
既還奏，群臣請紀(jì)圣功，被之金石?；实垡悦加３加侔莼锥I(xiàn)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孰居近土，襲盜以狂。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圣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岳狩；百隸怠官，事亡其舊。
帝時(shí)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吳、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從?；?、蔡不順，自以為強(qiáng)；提兵叫歡，欲事故常。始命討之，遂連奸鄰；陰遣刺客，來賊相臣。方戰(zhàn)未利，內(nèi)驚京師；群公上言，莫若惠來。帝為不聞，與神為謀；乃相同德，以訖天誅。
乃敕顏、胤、、武、古、通，咸統(tǒng)于弘，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乘，厥數(shù)倍之。常兵時(shí)曲，軍士蠢蠢；既翦陵云，蔡卒大窘。勝之邵陵，郾城 來降；自夏人秋，復(fù)屯相望。兵頓不勵(lì)，告功不時(shí)；帝哀征夫，命相往厘。士飽而歌，馬騰于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人，道無留 者。
額額蔡城，其疆千里；既人而有，莫不順俟。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辈讨浞?，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饑，船粟往 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始時(shí)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里門夜開。始時(shí)蔡人，進(jìn)戰(zhàn)退戮；今旰而起，左飧右粥。為之擇人，以收馀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稅。 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蔡人有言：天子明圣，不順族誅，順保性命。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為不順，往斧其吭。凡叛有數(shù)，聲勢相倚；吾強(qiáng) 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础⒉虨閬y，天子伐之；既伐而饑，天子活之。
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并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
○韓退之處州孔子廟碑
自天子至郡邑守長通得祀而遍天下者，惟社稷與孔子為然。而社祭土，稷祭谷，句龍與棄，乃其佐享，非其專主。又其位所，不屋而壇，豈如孔子用王者事，巍 然當(dāng)座，以門人為配，白天子而下，北面跪祭，進(jìn)退誠敬，禮如親弟子者！句龍、棄以功，孔子以德，固自有次第哉！自古多有以功德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句龍、 棄、孔子，皆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不如孔子之盛，所謂生人以來未有如孔子者，其賢過于堯、舜遠(yuǎn)矣，此其效歟？
郡邑皆有孔子廟，或不能修事；雖設(shè)博士弟子，或役于有司，名存實(shí)亡，失其所業(yè)。獨(dú)處州刺史鄴侯李繁至官，能以為先。既新作孔子廟，又令工改為顏?zhàn)又磷?夏十人像；其馀六十子，及后大儒公羊高、左丘明、孟軻、荀況、伏生、毛公、韓生、董生、高堂生、揚(yáng)雄、鄭玄等數(shù)十人，皆圖之壁。選博士弟子，必皆其人。又 為置講堂，教之行禮，肄習(xí)其中。置本錢廩米，令可繼處以守。廟成，躬率吏及博士弟子入學(xué)行釋菜禮。耆老嘆嗟，其子弟皆興于學(xué)。鄴侯尚文，其于古記無不貫 達(dá)，故其為政知所先后，可歌也已！乃作詩曰：
惟此廟學(xué)，鄴侯所作。厥初庳下，神不以宇；生師所處，亦窘寒暑。乃新斯宮，神降其獻(xiàn)；講讀有常，不誡用勸。揭揭元哲，有師之尊；群圣嚴(yán)嚴(yán)，大法以存。像圖孔肖，咸在斯堂；以瞻以儀，俾不或忘。后之君子，無廢成美；琢詞碑石，以贊攸始。
○韓退之南海神廟碑
海于天地間，為物最巨。自三代圣王，莫不祀事?？加趥饔洠虾Ｉ翊巫钯F，在北東西三神、河伯之上，號(hào)為祝融。天寶中，天子以為古爵莫貴于公侯，故海 岳之祝，犧幣之?dāng)?shù)，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極于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禮海岳尚循公侯之事，虛王儀而不用，非致崇極之意也。由是冊尊南海神為廣利王，祝號(hào)祭式， 與次俱升。因其故廟，易而新之，在今廣州治之東南，海道八十里，扶胥之口，黃木之灣。常以立夏氣至，命廣州刺史行事祠下，事訖，驛聞。
而刺史常節(jié)度五嶺諸軍，仍觀察其郡邑，于南方事無所不統(tǒng)，地大以遠(yuǎn)，故常選用重人。既貴而富，且不習(xí)海事，又當(dāng)祀時(shí)，海常多大風(fēng)，將往，皆憂戚；既 進(jìn)，觀顧怖悸，故常以疾為解，而季事于其副，其來已久。故明宮齋廬，上雨旁風(fēng)，無所蓋障；牲酒瘠酸，取具臨時(shí)；水陸之品，狼籍籩豆；薦裸興俯，不中儀式。 吏滋不供，神不顧享，盲風(fēng)怪雨，發(fā)作無節(jié)，人蒙其害。
元和十二年，始詔用前尚書右丞、國子祭酒魯國孔公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以殿南服。公正直方嚴(yán)，中心樂易，祗慎所職；治人以明，事神以誠；內(nèi)外單 盡，不為表襮。至州之明年，將夏，祝冊自京師至，吏以時(shí)告。公乃齋祓視冊，誓群有司曰：“冊有皇帝名，乃上所自署，其文曰：'嗣天子某，謹(jǐn)遣官某敬祭?！?其恭且嚴(yán)扣是，敢有不承！明日吾將宿廟下，以供晨事?！泵魅眨粢燥L(fēng)雨白’，不聽。于是州府文武吏士凡百數(shù)，交謁更諫，皆揖而退。
公遂升舟，風(fēng)雨少弛，棹夫奏功，云陰解駁，日光穿漏，波伏不興。省牲之夕，載暢載陰；將事之夜，天地開除，月星明概。五鼓既作，牽牛正中，公乃盛服執(zhí) 笏，以人即事。文武賓屬，俯首聽位，各執(zhí)其職。牲肥酒香，樽爵靜潔，降登有數(shù)，神具醉飽。海之百靈秘怪，慌惚畢出，蜿蜿蛇蛇，來享飲食。闔廟旋艫，祥飚送 帆，旗纛旄麾，飛揚(yáng)暗藹。鐃鼓嘲轟，高管噭噪，武夫奮棹，工師唱和。穹龜長魚，踴躍后先，乾端坤倪，軒豁呈露。祀之之歲，風(fēng)災(zāi)熄滅，人厭魚蟹，五谷胥熟。 明年祀歸，又廣廟宮而大之，治其庭壇，改作東西兩序、齋庖之房，百用具修。明年其時(shí)，公又固往，不懈益虔，歲仍大和，耋艾歌詠。
始公之至，盡除他名之稅，罷衣食于官之可去者，四方之使，不以資交，以身為帥。燕享有時(shí)，賞與以節(jié)，公藏私蓄，上下與足。于是免屬州負(fù)逋之緡錢廿有四 萬，米三萬二千斛。賦金之州，耗金一歲八百，困不能償，皆以丐之。加西南守長之俸，誅其尤無良不聽令者，由是皆自重慎法。人士之落南不能歸者與流徙之胄百 廿八族，用其才良而廩其無告者。其女子可嫁，與之錢財(cái)，令無朱時(shí)。刑德并流，方地?cái)?shù)千里不識(shí)盜賊。山行海宿，不擇處所。事神治人，其可謂備至耳矣。咸愿刻 廟石以著厥美，而系以詩。乃作詩曰：
南海陰墟，祝融之宅；即祀于旁，帝命南伯。吏惰不躬，正自今公；明用享錫，右我家邦。惟明天子，惟慎厥使；我公在官，神人致喜。海嶺之陬，既足既濡；胡不均弘，俾執(zhí)事樞。公行勿遲，公無遽歸；匪我私公，神人具依。
○韓退之衢州徐偃王廟碑
徐與秦俱出柏翳，為贏姓，國于夏、殷、周世，咸有大功。秦處西偏，專用武勝，遭世衰，無明天子，遂虎吞諸國為雄。諸國既皆人秦為臣屬，秦?zé)o所取利，上 下相賊害，卒僨其國而沉其宗。徐處得地中，文德為治，及偃王誕當(dāng)國，益除去刑爭末事，凡所以君國、子民、待四方，一出于仁義。當(dāng)此之時(shí)，周天子穆王無道， 意不在天下，好道士說，得八龍，騎之西游，同王母宴于瑤池之上，歌謳忘歸。四方諸侯之爭辯者無所質(zhì)正，咸賓祭于徐，贄玉帛死生之物于徐之庭者，三十六國。 得朱弓赤矢之瑞。穆王聞之恐，遂稱受命，命造父御，長驅(qū)而歸，與楚連謀伐徐。徐不忍斗其民，北走彭城武原山下，百姓隨而從之萬有馀家。偃王死，民號(hào)其山為 徐山，鑿石為室，以祠偃王。偃王雖走死失國，民戴其嗣為君如初。駒王、章禹，祖孫相望。自秦至今，名公巨人繼跡史書，徐氏十望，其九皆本于偃王；而秦后迄 茲無聞家。天于柏翳之緒，非偏有厚薄施，仁與暴之報(bào)，自然異也。
衢州，故會(huì)稽太末也。民多姓徐氏，支縣龍丘有偃王遺廟。或曰：“偃王之逃戰(zhàn)，不之彭城，之越城之隅，棄玉幾研于會(huì)稽之水。”或曰：“徐子章禹既執(zhí)于吳，徐之公族子弟散之徐、揚(yáng)二州間，即其居立先王廟云?！?/p>
開元初，徐姓二人相屬為刺史，帥其部之同姓，改作廟屋，載事于碑。后九十年，當(dāng)元和九年，而徐氏放復(fù)為刺史。放，字達(dá)夫，前碑所謂今戶部侍郎，其大父 也。春行視農(nóng)，至于龍丘，有事于廟，思惟本原，曰：“故制，粗樸下窄，不足以揭虔妥靈。而又梁桷赤白，陊剝不治，圖像之威，黑昧就滅，藩拔級夷，庭木禿 缺，祈日慢，祥慶弗下，州之群支，不獲蔭庥。余惟遺紹，而尸其土，不即不圖，以有資聚，罰其可辭！”乃命因故為新。眾工齊事，惟月若日，工告訖功，大祠于 廟，宗卿咸序。應(yīng)是歲，州無怪風(fēng)劇雨，民不夭厲，谷果完實(shí)。民皆曰：“耿耿祉哉，其不可誣！”乃相與請辭京師，歸而鑱之于石。辭曰：
秦杰以顛，徐由遜綿；秦鬼久饑，徐有廟存。婉婉偃王，惟道之耽；以國易仁，為笑于頑。自初擅命，其實(shí)幾姓。歷短詈長，有不償亡；課其利害，孰與王當(dāng)？ 姑蔑之墟，太末之里，誰思王恩，立廟以祀？王之聞孫，世世多有；唯臨茲邦，廟土實(shí)守。堅(jiān)、嶠之后，達(dá)夫廓之；王歿萬年，如始祔時(shí)。王孫多孝，世奉王廟；達(dá) 夫之來，先慎詔教。盡惠廟民，不主于神。維是達(dá)夫，知孝之元。太末之里，姑蔑之城，廟事時(shí)修，仁孝振聲；宜寵其人，以及后生。嗟嗟維王，雖古誰亢？王死于 仁，彼以暴喪。文追作誄，刻示茫茫。
○韓退之柳州羅池廟碑
羅池廟者，故刺史柳侯廟也。柳侯為州，不鄙夷其民，動(dòng)以禮法。三年，民各自矜奮：“茲土雖遠(yuǎn)京師，吾等亦天氓，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我則非人?！?于是老少相教語，莫違侯令。凡有所為于其鄉(xiāng)間及于其家，皆曰：“吾侯聞之，得無不可于意否？”莫不忖度而后從事。凡令之期，民勸趨之，無有后先，必以其 時(shí)。于是民業(yè)有經(jīng)，公無負(fù)租，流逋四歸，樂生興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園潔修，豬牛鴨雞，肥大蕃息；子嚴(yán)父詔，婦順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條法，出相弟 長，人相慈孝。先時(shí)，民貧以男女相質(zhì)，久不得贖，盡沒為隸；我侯之至，按國之故，以傭除本，悉奪歸之。大修孔子廟，城郭巷道，皆治使端正，樹以名木。柳民 既皆悅喜。
嘗與其部將魏忠、謝寧、歐陽翼飲酒驛亭，謂曰：“吾棄于時(shí)，而寄于此，與若等好也。明年，吾將死，死而為神，后三年，為廟祀我?！奔捌诙?，三年孟秋 辛卯，侯降于州之后堂，歐陽翼等見而拜之。其夕，夢翼而告曰：“館我于羅池?！逼湓戮俺綇R成，大祭，過客李儀醉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廟門即死。明年春， 魏忠、歐陽翼使謝寧來京師，請書其事于石。余謂柳侯生能澤其民，死能驚動(dòng)禍福之以食其土，可謂靈也已；作《迎享送神詩》遺柳民，俾歌以祀焉，而并刻之。
柳侯，河?xùn)|人，諱宗元，字子厚。賢而有文章。嘗位于朝，光顯矣，已而擯不用。其辭曰：
荔子丹兮蕉黃，雜肴蔬兮進(jìn)侯堂。侯之船兮兩旗，度中流兮風(fēng)泊之，待侯不來兮不知我悲。侯乘駒兮人廟，慰我民兮不嚬以笑。鵝之山兮柳之水，桂樹團(tuán)團(tuán)兮白 石齒齒。侯朝出游兮暮來歸，春與猿吟兮秋鶴與飛。北方之人兮為侯是非，千秋萬歲兮侯無我違。福我兮壽我，驅(qū)厲鬼兮山之左。下無苦濕兮高無干，粳棕充羨兮蛇 蛟結(jié)蟠。我民報(bào)事兮無怠其始，自今兮欽于世世。
○韓退之袁氏先廟碑
袁公滋既成廟，明歲二月，自荊南以旂節(jié)朝京師，留六日，得壬子春分，率宗親子屬用少牢于三室。既事，退言曰：“嗚呼遠(yuǎn)哉！維世傳德，襲訓(xùn)集余，乃今有 濟(jì)。今祭既不薦金石音聲，使工歌詩，載烈象容，其奚以飭稚昧于長久？唯敬系羊豕幸有石，如具著先人名跡，因?yàn)樵娤抵Z下，于義其可。雖然，余不敢；必屬篤 古而達(dá)于詞者?！彼煲悦?，愈謝非其人，不獲命；則謹(jǐn)條袁氏本所以出，與其世系里居，起周歷漢、魏、晉、拓拔魏、周、隋人國家以來，高曾祖考所以劬躬燾 后，委祉于公；公之所以逢將承應(yīng)者，有概有詳，而綴以詩。其語曰：
周樹舜后陳，陳公子有為大夫食國之地袁鄉(xiāng)者，其子孫世守不失，因自別為袁氏。春秋世，陳常壓于楚，與中國相加尤疏，袁氏猶班班見，可譜。常居陽夏，陽 夏至?xí)x屬陳郡，故號(hào)陳郡袁氏。博士固，申儒遏黃，唱業(yè)于前；至司徒安，懷德于身，袁氏遂大顯，連世有人；終漢連魏、晉，分仕南北。始居華陰，為拓拔魏鴻 臚。鴻臚諱恭，生周梁州刺史新縣孝侯諱穎。孝侯生隋左衛(wèi)大將軍諱溫，去官居華陰，武德九年，以大耋薨，始葬華州。左衛(wèi)生南州刺史諱土政'南州生當(dāng)陽令諱 倫，于公為曾祖。當(dāng)陽生朝散大夫石州司馬諱知玄。司馬生贈(zèng)工部尚書咸寧令諱曄，是為皇考。袁氏舊族，而當(dāng)陽以通經(jīng)為儒，位止縣令；石州用《春秋》持身治 事，為州司馬以終'咸寧備學(xué)而貫以一，文武隨用，謀行功從，出入有立，不爵于朝。比三世宜達(dá)而窒，歸成后人，數(shù)當(dāng)于公。公惟曾大父、大父、皇考比三世，存 不大夫食，歿祭在子孫。惟將相能致備物。世彌遠(yuǎn)，禮則益不及，在慎德行業(yè)治，圖功載名，以待上可。無細(xì)大，無敢不敬畏；無早夜，無敢不思。成于家，進(jìn)于 外，以立于朝。自侍御史歷工部員外郎、祠部郎中、諫議大夫、尚書右丞、華州刺史、金吾大將軍，由卑而巨，莫不官稱，遂為宰相，以贊辨章。仍持節(jié)將蜀、滑、 襄、荊，略苞河山，秩登祿富，以有廟祀，具如其志。又垂顯刻，以教無忘，可謂大孝。詩日：
袁自陳分，初尚蹇連。越秦造漢，博士發(fā)論。司徒任德，忍不錮人。收功厥后，五公重尊。晉氏于南，來處華下。鴻臚孝侯，用適操舍。南州勤治，取最不懈。 當(dāng)陽耽經(jīng)，唯義之畏。石州烈烈，學(xué)?！洞呵铩贰＼苍障虒?，不名一休；趨難避成，與時(shí)泛浮。是生孝子，天子之宰；出把將符，群州承楷。數(shù)以立廟，祿以備器； 由曾及考，同堂異置；柏版松楹，其筵肆肆。維袁之廟，孝孫之為；順勢即宜，以諏以龜；以平其巇，屋墻持持。孝孫來享，來拜廟廷；陟堂進(jìn)室，親登籩铏。肩臑 胉骼，其尊玄清；降登受胙，于慶爾成。維曾維祖，維考之施；于汝孝嗣，以報(bào)以祗。凡我有今，非本曷思？刻詩牲系，維以告之。
○韓退之烏氏廟碑
元和五年，天子曰：“盧從史始立議，用師于恒，乃陰與寇連，夸謾兇驕，出不遜言，其執(zhí)以來！”其四月，中貴人承璀即誘而縛之。其下皆甲以出，操兵趨 嘩。牙門都將烏公重胤當(dāng)軍門叱曰：“天子有命，從有賞，敢違者斬！”于是士皆斂兵還營，卒致從史京師。壬辰，詔用烏公為銀青光祿大夫、河陽軍節(jié)度使，兼御 史大夫，封張掖郡開國公。居三年，河陽稱治，詔贈(zèng)其父工部尚書，且曰：“其以廟享?！奔匆云淠?duì)I廟于京師崇化里。軍佐竊議曰：“先公既位常伯，而先夫人無 加命，號(hào)名差卑，于配不宜。”語聞，詔贈(zèng)先夫人劉氏沛國太夫人。八年八月，廟成，三室同宇，祀自左領(lǐng)府君而下，作主于第。乙巳，升于廟。
烏氏著于《春秋》，譜于《世本》，列于《姓苑》，在莒者存，在齊有馀枝鳴，皆為大夫。秦有獲，為大官。其后世之江南者家鄱陽，處北者家張掖，或人夷狄 為君長。唐初，察為左武衛(wèi)大將軍，實(shí)張掖人。其子曰令望，為左領(lǐng)軍衛(wèi)大將軍。孫曰蒙，為中郎將；是生贈(zèng)尚書，諱承玼，字某。烏氏自莒、齊、秦大夫以來，皆 以材力顯；及武德以來，始以武功為名將家。
開元中，尚書管平盧先鋒軍，屬破奚、契丹，從戰(zhàn)捺祿，走可突干。渤海擾海上，至馬都山，吏民逃徙失業(yè)，尚書領(lǐng)所部兵塞其道，塹原累石，綿四百里，深高 皆三丈，寇不得進(jìn)，民還其居，歲罷運(yùn)錢三千萬馀。黑水、室韋以騎五千來屬麾下，邊威益張。其后與耿仁智謀，說史思明降。思明復(fù)叛，尚書與兄承恩謀殺之，事 發(fā)族夷，尚書獨(dú)走免。李光弼以聞，詔拜冠軍將軍，守右威衛(wèi)將軍，檢校殿中監(jiān)，封昌化郡王、石嶺軍使。積粟厲兵，出入耕戰(zhàn)。以疾去職。貞元十一年二月丁巳， 薨于華陰告平里，年若干，即葬于其地。二子：大夫?yàn)殚L；季曰重元，為某官。銘曰：
烏氏在唐，有家于初；左武左領(lǐng)，二祖紹居。中郎少卑，屬于尚書；不償其勞，乃相大夫；授我戎節(jié)，制有疆墟。數(shù)備禮登，以有宗廟；作廟天都，以致其孝； 右祖左孫，爰饗其報(bào)。云誰無子，其有無孫；克對無羞，乃惟有人。念昔平盧，為艱為瘁；大夫承之，危不棄義。四方其平，士有迨息；來覲來齋，以饋黍稷。
○蘇子瞻表忠觀碑
熙寧十年十月戊子，資政殿大學(xué)士、右諫議大夫、知杭州軍州事臣抃言：“故吳越國王錢氏墳廟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孫之墳，在錢塘者二十有六，在臨安者十有一，皆蕪廢不治，父老過之，有流涕者。”
“謹(jǐn)按故武肅王镠，始以鄉(xiāng)兵破走黃巢，名聞江淮；復(fù)以八都兵破劉漢宏，并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于杭。及昌以越叛，則誅昌而并越，盡有浙東西之地。傳其 子文穆王元璀，至其孫忠顯王仁佐，遂破李景兵，取福州。而仁佐之弟忠懿王傲又大出兵攻景，以迎周世宗之師，其后卒以國入覲。三世四王，與五代相終始。天下 大亂，豪杰蜂起。方是時(shí)，以數(shù)州之地盜名字者不可勝數(shù)，既覆其族，延及于無辜之民，罔有孑遺。而吳越地方千里，帶甲十萬，鑄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于天 下，然終不失臣節(jié)，貢獻(xiàn)相望于道。是以其民至于老死不識(shí)兵革，四時(shí)嬉游，歌鼓之聲相聞，至于今不廢，其有德于斯民甚厚?！?/p>
“皇宋受命，四方僭亂，以次削平。而蜀、江南，負(fù)其險(xiǎn)遠(yuǎn)，兵至城下，力屈勢窮，然后束手。而河?xùn)|劉氏，百戰(zhàn)守死，以抗王師，積骸為城，釃血為池，竭天 下之力，僅乃克之。獨(dú)吳越不待告命，封府庫，籍郡縣，請吏于朝，視去其國，如去傳舍，其有功于朝廷甚大。昔竇融以河西歸漢，光武詔右扶風(fēng)修理其父祖墳塋， 祠以太牢。今錢氏功德，殆過于融，而未及百年，墳廟不治，行道傷嗟，甚非所以勸獎(jiǎng)忠臣、慰答民心之義也?！?/p>
“臣愿以龍山廢佛祠曰妙因院者為觀，使錢氏之孫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凡墳廟之在錢塘者，以付自然；其在臨安者，以付其縣之凈土寺僧曰道微；歲各度其徒 一人，使世掌之。籍其地之所人，以時(shí)修其祠宇，封殖其草木。有不治者，縣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幾永終不墜，以稱朝廷待錢氏之意。臣抃昧死以聞?！?/p>
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賜名曰表忠觀。銘曰：
天目、之山，苕水出焉，龍飛鳳舞，萃于臨安。篤生異人，絕類離群，奮梃大呼，從者如云。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強(qiáng)弩射潮，江海為東。殺宏誅昌，奄有吳 越，金券玉冊，虎符龍節(jié)。大城其居，包絡(luò)山川，左江右湖，控引島蠻。歲時(shí)歸休，以燕父老，曄如神人，玉帶球馬。四十一年，寅畏小心，厥篚相望，大貝南金。 五朝昏亂，罔堪托國，三王相承，以待有德。既獲所歸，弗謀弗咨，先王之志，我維行之。天胙忠孝，世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孫千億。帝謂守臣，治其祠墳，毋俾 樵牧，愧其后昆。龍山之陽，巋焉新宮，匪私于錢，唯以勸忠。非忠無君，非孝無親，凡百有位，視此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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