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荀鶴,晚唐詩人。《唐才子傳》說他:“字彥之,杜牧之微子也?!蔽⒆泳褪请[秘的兒子,有人說是私生子。《唐才子傳》記載:杜牧在齊安做州官時,娶了個美女做妾,后來他離任要到秋浦去做州官,就把這個侍妾嫁給了當(dāng)?shù)氐囊粋€叫杜筠的人。當(dāng)時這個侍妾已經(jīng)懷孕了,不久生下一個兒子,就是杜荀鶴。
這件事情雖然已經(jīng)很難考證,但杜牧是著名的風(fēng)流才子,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也不無可能。
杜荀鶴早年就有詩名,他的“舉鞭揮柳色,隨手失蟬聲”“一春新酒興,四海舊詩聲”等詩句被時人所稱道。
雖然才華出眾,但出身寒微的他卻屢試不第。《唐才子傳》說他:“荀鶴寒峻,連敗文場,甚苦。”他自己也曾寫過《下第東歸道中作》這樣的詩來抒發(fā)心中的不平:
一回落第一寧親,多是途中過卻春。
心火不銷雙鬢雪,眼泉難濯滿衣塵。
苦吟風(fēng)月唯添病,遍識公卿未免貧。
馬壯金多有官者,榮歸卻笑讀書人。
唐末亂世,風(fēng)云變幻。黃巢的軍隊(duì)橫掃山東、河南一帶時,杜荀鶴從長安回到老家,過了一段讀書隱逸的生活。
后來朱溫掌握了唐朝的大權(quán),稱梁王。 杜荀鶴客游大梁(今河南開封),獻(xiàn)給朱溫十首《時世行》詩,希望他省徭役,薄賦斂,這沒有符合朱溫的心意,杜荀鶴沒有得到朱溫的注意。
杜荀鶴寄住在寺廟里,朱溫的部下敬翔勸他說,知道變通,不愁沒有進(jìn)身之路,杜荀鶴就寫了三十首《頌德詩》來討好朱溫。宋代張齊賢在《洛陽縉紳舊聞記》里記述了這件事情。
杜荀鶴把自己寫的《頌德詩》托人呈現(xiàn)給朱溫,希望朱溫可以召見自己。誰知朱溫依然沒有表示,不說見他,也不說不見。這樣,杜荀鶴在大梁一住就是幾個月,還不能離開,可以說是進(jìn)退兩難。
原來,凡是求見朱溫的人,如果已經(jīng)通報(bào)過姓名,就要一直等著。因?yàn)橐遣恢囊惶熘鞙赝蝗幌胍娺@個人,而他不在的話,有關(guān)官員就會被追究責(zé)任,甚至?xí)豢车裟X袋。所以這些來求見的人,即使過了很久沒有得到接見,也不能離開。因此杜荀鶴每天都要到接見賓客的地方,等待朱溫的召喚。
終于有一天,朱溫問到了杜荀鶴,派人找他前來。杜荀鶴飛快地趕來了,但從早晨等到中午,還是沒有見到朱溫。杜荀鶴就說:“我餓得厲害,要回旅舍?!必?fù)責(zé)接待的官員給他準(zhǔn)備了飲食,說:“你可千萬不能走,大王不一定哪一會兒就要見你,如果大王出來見你,你又回去了,我們還有命嗎?”
快到晚上的時候,朱溫終于出來了。他坐在那里,讓手下人取來骰子。手下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氣也不敢出。過了一會兒,朱溫拿著骰子叫著:“杜荀鶴!”骰子擲下去,六個都是紅色的,朱溫大聲喊道:“苦命的秀才!”
杜荀鶴進(jìn)來后,朱溫招手叫他靠近,杜荀鶴在臺階下要行禮。朱溫說:“秀才可以不行禮?!倍跑鼹Q連連答應(yīng),再三拜謝,因?yàn)楹ε拢瑴喩砗谷缬晗?。直到坐下后,依然面色慘白,抖個不停。朱溫慢慢說:“我聽說你的名字很久了?!倍跑鼹Q趕緊起身拜謝,朱溫說:“不用了?!倍跑鼹Q又坐下來。
朱溫對身邊的人說:“好像下雨了?”左右的侍從出去一看,果然下雨了。這時天上沒有一片云,雨卻下得很大,雨滴打在窗檐上,發(fā)出很大的響聲。朱溫站起來,向窗外望了很久,又坐下對杜荀鶴說:“秀才你曾經(jīng)見過無云雨嗎?”杜荀鶴說:“沒有見過?!敝鞙匦χf:“這就是所謂無云而雨,叫做天哭。不知是什么征兆?”說完哈哈大笑,身邊的人都大驚失色。
過了很久,朱溫才慢慢說:“拿紙筆來,請秀才寫首無云雨的詩吧。”杜荀鶴面對朱溫坐著,好像坐在火炭上一樣,聽到讓他寫詩,不敢推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寫下一首:
同是乾坤事不同,雨絲飛灑日輪中。
若教陰朗都相似,爭表梁王造化功。
這是一首馬屁詩,意思是說因?yàn)榱和踔鞙赜性旎煜碌墓?,所以才會下無云雨。朱溫看了以后果然大喜,立即叫來賓客們一同飲酒,直到半夜才盡興而散,他還專門對左右的人安排道:“明天專門為杜秀才擺一宴?!倍跑鼹Q因此討得了朱溫的歡心。
這天,杜荀鶴好不容易回到客舍,由于過度驚嚇,一下就病倒了,一晚上瀉了幾十回,第二天清早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但這天朱溫還要見他,有關(guān)的官員守著他又供熱水,又供藥劑,比侍候親生父母還要熱情。
朱溫派人來催促了:“大王要見秀才了,請速速上馬!”杜荀鶴不得已,梳洗一番,掙扎著上了馬。到了的時候,催他的人已經(jīng)有六七撥了。杜荀鶴虛弱無力,腳步顫抖,行動緩慢。朱溫站起來迎接他說:“杜秀才‘爭表梁王造化功’?”杜荀鶴立刻忘了有病在身,快步如飛,搶上前去向朱溫連拜四次,言語行動也和正常人一樣了。
后來朱溫特意把杜荀鶴的名字送到禮部,于是,杜荀鶴在這一年考中了第八名進(jìn)士。
第二年,因?yàn)檎謩邮?,杜荀鶴再次回到了老家。田頵在宣州,久聞杜荀鶴的大名,就任用他為從事。天復(fù)三年(903年),田頵起兵背叛楊行密,派杜荀鶴到大梁和朱溫聯(lián)絡(luò)。田頵敗死后,由朱溫推薦,杜荀鶴被授予翰林學(xué)士、主客員外郎的官職,但他卻得了重病,沒過多久就死了。
《新五代史》記載,杜荀鶴得官后:“既而恃太祖(朱溫)之勢,凡縉紳間己所不悅者,日屈指怒數(shù),將謀盡殺之。苞蓄未及泄,丁重疾,旬日而卒?!倍跑鼹Q困頓一生,一朝得勢,竟然謀算著要把自己不喜歡的人都?xì)⒌簟?/p>
所以當(dāng)時的讀書人都以和他交往為恥辱,后人對他的評價(jià)也不高,清代潘德輿在《養(yǎng)一齋詩話》里說:“杜荀鶴諂事朱溫,人品更屬可鄙?!?/p>
雖然人品不能得到大家的認(rèn)可,但杜荀鶴的詩歌語言通俗、風(fēng)格清新,在晚唐詩壇獨(dú)樹一幟,被后人稱為“杜荀鶴體”。
早年的經(jīng)歷,寒微的出身,使得他對晚唐社會的混亂黑暗,底層百姓的苦難生活有比較深刻的理解。他在《山中寡婦》一詩中,把一個避征無門的山中寡婦的悲慘寫到了極至: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苧衣衫鬢發(fā)焦。
桑柘廢來猶納稅,田園荒后尚征苗。
時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帶葉燒。
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yīng)無計(jì)避征徭。
還有這首《再經(jīng)胡城縣》:
去歲曾經(jīng)此縣城,縣民無口不冤聲。
新來縣宰加朱紱,便是生靈血染成。
酷吏的殘忍,縣民的含冤,都是當(dāng)時社會的真實(shí)寫照。